随着曲冰离开,连沉的身影也消失在角落里。
那些自诩一见钟情的花客,即便想找人也找不见,只余一有经验的老鸨耐心解释:“各位,我说,紫烟姑娘已经吩咐了,今夜只亮个相,她若相中哪位公子,自会主动相陪。哦对了对了,还有,今晚来过的客人啊,明天若想再来,登船费得,翻三倍!”她竖起略带富态的三根手指,“为的啊,是彰显各位回头客的诚意,也让没见过咱紫烟姑娘的客人,长长眼!”
“哎哟我说余妈,你这做生意的能耐是日渐增长啊!别家都是可劲儿地供着回头客,您倒好,回头客登船费翻几倍,这是赶客吧这是?”同行自然阴阳怪气,巴不得这早已没姑娘可带的余鸨妈早些再次倒台。
余鸨妈暗地里翻个白眼,当她愿意呢,这不是那神仙姑娘吩咐的吗?教你们一个个只知道看脸,人家啊,心狠着呢,也该着你们这些蛀虫遭殃!
腹诽归腹诽,锅得照背。“行啦行啦!想看紫烟姑娘的明天请早,晚啦,再大的船也塞不下各路神仙。还想喝酒谈天的我们这儿有酒有茶,船舱里请了!”
客栈房间里。
洗过个干净澡后,纪丹琴脸上的伤口全部露出来,情状更加惊悚。不仅没块好肉,而且整张脸还隐隐散发腐肉的味道。
她对着镜子粗粗扫了眼自己的脸,镜子里的模样让她险些当场昏死过去。这幅模样的她,要怎么挣扎着活下去?活下去又有什么乐趣?
曲冰刚回来就看到纪丹琴将自己的脸缠成一颗粽子,正准备开门离开客栈。
“丹琴姑娘准备去哪里?”
曲冰清雅的嗓音如泉水蔓过干涸的土地,纪丹琴只觉得见到她的面容,听到她的声音,自己忽然变得格外脆弱,原本想寻个地方安安静静走掉的想法也变得有些遥远。
“神仙……姑娘。”
“叫我曲冰就好。”紫烟取“直焱”之音,实在是曲冰懒得去琢磨风月场的花名,随意叫了个“反义词”而已。对纪丹琴,她还是用真名。
“曲冰姑娘,我身上没有银钱,脸也好不了了,不想耽误姑娘,这……就离开。”纪丹琴说着说着,眼泪簌簌往下掉。
她明白的,没了这张脸,那些刻意训练出来的才情全部没有了依托,她无法谋生,更别提给曲冰付诊金和房费了。
“我帮你不是为了银钱,你的脸也不会好不了。跟我来。”她自然而然抓起纪丹琴的手,拉着她到床榻边沿坐下。
纪丹琴花费十年训练出来的端方大气,在曲冰面前忽然间荡然无存。她像新嫁的小媳妇般,低头任由自己被拉着走。
能,好吗?她恍然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就像这烂脸的恶疾第一天找上她时那般。假如这是一场噩梦,可不可以快些醒来。
“系统,原身手边有现成的麻药可以用么?”
[有,滞元丹,芥子袋内可觅。效果比麻药好,副作用比麻药小。味苦,微涩,有异香,居家旅行,必备良药。]
“好。”曲冰赶紧打开芥子袋,从一鹅黄色窄腰丰肚瓷瓶中倒出一枚药丸,并取出把精巧银亮的匕首。不知道为什么,她常有种系统随时会rap起来的感觉。
“接下来我会帮你刮掉脸上的腐肉,然后抹上一些促进肌肤愈合的药。怕疼的话就服下这颗药,怕么?”
“不怕!”对此刻的纪丹琴而言,忍受身体上的痛苦,已经是最轻的代价。她拈起药丸,慷慨送入口中,眼神终于从颓败稍稍恢复些神采。
“师尊,要不要徒儿代劳?”
纪丹琴没想到连沉想替她刮掉腐肉,形状漂亮的杏眼以求助的眼神定在曲冰身上。
曲冰见她这副呆呆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嘴角不免微微上扬,长长的眸子里是冰面下汩汩流动的温暖洋流。
论真实年龄,连沉比原身年长太多,偏偏连沉得叫原身一声师尊。她不过十八岁,较之原身可以算得上是小姑娘,然而按照目前的心理年龄,她该又是比返童后的连沉大上一些?这关系实在有些混乱。
这些时日在外,她没来得及好好指点连沉修习。如今连沉想学点医理,她理应支持。师尊,不就是从做人到做事,都起指引和表率作用的存在么?
她兀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那无意识的微微一笑落入连沉和纪丹琴眼中,却是另一番惊天动地。
“丹琴,我徒儿也想练手,如果他来的话,我会在旁边指导,保证不伤到你,如何?”
纪丹琴一万个不愿意让连沉帮她,可曲冰已经这样说,她怎好说“不”?只能讷讷点头。
曲冰又面向连沉,“沉儿也想试试手?要不今日我先示范,明天你来?”
连沉虽然不满意纪丹琴“以退为进”,但曲冰的决定还是会听。他点点头,两步来到她身旁,眼神放在她攥着匕首的皓腕上。
银亮匕首连柄带刀堪堪只有小臂长,连沉随意一扫,眉峰微挑。剜心匕?竟是上品灵器,师尊存货倒挺富裕。
腐肉散发出的味道让人十分难耐,曲冰凑得足够近,纪丹琴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出来的气息。以往,只有她嫌弃花客口臭黏腻,如今,她恨自己是这么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她下意识想躲开曲冰盯着伤口的眼神,脸刚偏了偏,就听到曲冰轻轻的一声,“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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