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午后易困乏,可刚用了膳,胃部自然是饱胀的,即刻躺在床上怕是也难以睡着。
待宫人将残羹冷炙撤去后,萧沅持盏饮了两口清淡的茶水,压下口中的油腻后复才打量起景暄来。
太傅不开心。
她知道。
自从七夕宫宴后,她对陆离的态度一改从前,热络得过分,阖宫皆在传她看上了丞相家的独子,这消息想必也传到了宫外。
她喜闻乐见于这样的态势。
她知道他不开心,他眼底的暗淡过浓,有时她也会压抑得难以入眠。
可这些都不能为外人道。
“太傅怎样看待傅大人遇刺与今日矿坑塌陷一事?”
萧沅尽数敛去眼底情绪,又恢复往常淡笑的模样,单手撑着头,懒散地靠在几案上。
“这还用问?肯定不是巧合!”萧璟“啪”的一掌拍在几案上,静置的茶盏被迫受力移动了位置。
萧沅放至在几案上的手肘发麻,她嚯的转头,瞪了萧璟一眼,没好气道:“让你跟着陆离学武艺,你就空长了一身力气?”
萧璟吐了吐舌头,讪讪地把也有些发麻的手收了下去,临了还不忘替自己辩解一声:“我分明还学了其他的……”
只不过在萧沅似笑非笑的眼神下声音越说越小。
景暄轻笑,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然后不紧不慢开口道:“臣此次认为陛下所言在理,先是有人预谋行刺老师,老师受伤,只得在家修养。而铁矿再次出现问题,矿坑塌陷,众多工人丧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铁具官营的计划搁浅。”
“有人不想让铁具官营实施下去?可为的是什么?铁具官营从头关涉的都是普通百姓,基本上不会与世家利益有所牵扯,这能碍着谁的眼?难不成真有世家的旁系子弟在开铁具作坊?”
萧沅只觉得头脑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傅则若是在官盐计划中遇刺,她肯定头一个怀疑陆康。可问题是就她们所得到的消息来看,丞相一党也不卖铁具呀。
她皱着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几案。
“陆康那老狐狸怎么可能将事做得这样明显?大张旗鼓的刺杀傅大人,是生怕我们不知道吗?”
“可……也许陆康想反其道而行之呢?傅大人主导官盐一事,夺了他的财路,他心生不满,可那时让人刺杀傅大人太过明显,所以特意等到了现在?”萧璟表示他怎样都不肯相信陆康会与此事无关。“阿姊你瞧瞧今日早朝他那迫不及待的模样,恨不得立马将万玢从大司农的位置上拖下去。”
真是固执得可以。
萧沅咬牙给了他一个暴栗。
“君之所以明者,往下背!”
萧璟可怜巴巴地揉着头,听话地背了起来:“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1]”
“懂了?”萧沅睨着眼睛。
“可能?”萧璟戳着手指。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萧沅一口郁气哽在心头,她牵了牵嘴角,扯出一抹假笑,不断在心底宽慰自己,没事儿,孩子不懂可以教嘛。
不讲道理的阿姊不是一个好阿姊。
她利落地再度给了小皇帝一个暴栗,嗯,心情好多了。
然后开始了教学模式。
“我今日问陆离丞相忙否,他答陆康这几日都在家陪着夫人,意思是陆康这几日安分得很,不仅不曾出府,亦不曾见过手下的人。陆康今日一早让陆离去傅大人家送礼,并让陆离听从我的吩咐,势必要找出凶手。陆离什么性格,陆康会不知道?此事若是他指示的,他怕是恨不得将陆离塞回北境,以确保永不露馅。”
“他敢这么说,就说明他不怕查。”
景暄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小姑娘,内心一阵酸涩。他的小姑娘不曾被情爱冲昏头脑,他理应欣喜。可他到底不是那个人,她的身边也不是只有他了。
“所以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姐弟俩齐刷刷地看着景暄,眼巴巴的模样如出一辙。
景暄看得想笑,掩唇轻咳一声才道:“谁的利益会受到损害,谁就是幕后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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