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还是晚了,时空仿然就在那一瞬间凝固了般,连河水的浪花都如冰雕般静止不动。
奉允文回头去看,濛幽的脸上挂满了水珠,那双眼睛写满了惶恐,而令她惶恐的事物,正在后方根本不受时空的静止影响,向前移动着。
那高大的身影似乎被置于一种摧垮城池的阴霾下——通身如恶墨一般无光泽的昏黑,只在头部能微弱见着一兽骨面具。兽骨的眼眶虽是空洞的,但在其之下,仿若有一双能够撕裂一切的目光盯着他前面的小小人影。
就在稍稍望向那个身影的兽骨面具时候,奉允文感觉全身都被一种坚硬的线给绞住了,它们陷入他的皮肉,使得他每一寸肉都动弹不得。
更可怖的是,他的神识在被污染,嘈杂的声音和漆黑的视野将他的五官感识逐一剥夺,仿佛如摧心剖肝。
“少主,那是素王,它在用神识威慑你。你挺住,我来救你。”东乡君用神识呼唤道。
水中的脚步越来越近,强大神识对他的摧毁污染就越发加重,他痛得仿佛只有一身骨架。
砰......一瞬间,他的神识如释重负,所有的疼痛一去不复返。
这时候,他的视线仿佛从自己的身子抽出来了,以一个外人的视角看着自己的身子在水中缓缓向前行进。
他,被东乡君神识操纵的奉允文肉身,此刻如一尊百毒不侵的神像,以坚毅如金汤的目光与面前的黑暗身影对视。
天上又出现如群星般的黑狍子,它们组合起来的神识力量,一步步包拢,随时准备与地面的奉允文肉身合力斩落这个龛神的神识。
兽骨面具下,一双眼珠碌碌转动,似有退身之意。于是一道黑色光圈从黑暗身影处崩裂开,波及周围的时空,将水林又重新拉回原本的秩序运转。
黑色河水如常潺潺流动,奉允文抬起双手翻看着。他又回到了自身躯体内,神识也恢复正常。
此刻,湿身的濛幽欲言又止,她眼中的惊惶仍未散去。
“你也算救了我一命,但是水庙的事情,我还要考虑考虑告不告诉你。但是现在,你就只能跟我回到部寨,每当他出现,黑水就泛滥,你当然不知道有多危险,外边到处都是这样的怪物。”
“姑娘,那个东西是什么啊?”奉允文试探问道。
“扬越之神,每每黑水上涨开始,他就出现,大概已经有半年了,他就像游荡的鬼魂,在我们生活的地方时不时出现,如果被他盯上,会死得很惨。”濛幽说着,心有余悸。
“看来神祇之间苏醒的时日相差也很大,如果是半年,那个素王的实力可能有些恐怖了......”东乡君用神识道。
“但是方才,你明明压他一筹啊。”奉允文不解。
“那是因为那只是他的神识先遣,只比神识,我是邸神,当然压制所有,但如果碰上他神肉俱在,那我们可能......”东乡君的神识思虑道。
奉允文陷入深思。
“怎么,你还看起来不情愿,我告诉你,我们部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让人来过。到时候我把你带去,指不定我要挨多少骂。”见奉允文沉默,濛幽还以为是其不愿意跟她走。
濛幽因为救命之恩,也主动向奉允文告知她所了解的有关部寨的事情,比方原先他们部落整体修炼的资质都很好的,但是自打黑水出现,部落的人一代不如一代,颇有凋敝之势。
“我们得赶紧赶路,天黑前回去。”濛幽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对了,姑娘,为什么你会我们的话,而不是跟你的族人一样说的是古泽语。”走路时刻,奉允文忽然想到一个细节。
“哼,这我说什么话,你管得着吗。”濛幽不耐烦道,“走吧,快赶路。”
这一路上是翻山越岭,走了一日半多些,终于不见挡眼的高山,来到一块被包围的山中平地。
回头看向身后看,青翠的重叠山色离眼帘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堆着一个个如蜂巢般的暗黄色土包的土地。这一路真是不好走,不奉允文心想,但自从有了壤力,他的体能,尤其是在行走的速度与持久上确实是增强了许多。
地上,一颗颗白色树木远看是光秃秃的,当走近了却能瞧见顶上嫁接着一片片如云絮般的淡紫色花瓣。
更往远处走,地势逐渐地向下,直到走入一个狭窄的山道。里面豁然开朗,一座规模巨大的部寨隐隐显现,那里边挺立着暗红色的巨大孢菇,它们犹如一柄柄厚重的伞立在这土地上,颜色鲜艳而形态瑰丽,而孢菇下盖建着一栋栋房子。许许多多的蝉人于里边行走,他们见到奉允文神态惊异,甚至于有蝉人当场躲入房内。
濛幽和部寨木墙上站着守卫的蝉人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奉允文走了进去。
真是奇异的地方啊,奉允文轻轻惊叹道。
“你没到我们的部寨,夜晚啊,各种巨菇,颜色什么样得都有,还有萤火虫群......算了,跟你一个外人没什么好讲得,你也来不了。”濛幽神采奕奕地说道。
奉允文讪讪地笑。
在一朵最为巨大、菇盖好比参天树冠的红孢菇下,有一栋简朴的二层木楼房。
这楼房边边摆放的全是一些发臭的棕色瓶瓶罐罐,做木工的刨子、方尺、墨斗等工具,各种造型奇怪、材质难辨的物品零件,以及晾晒在木杆上的金澄澄的弓形翅翼。
一个头发浓密而凌乱的男子拿着小锛敲打一个金属外壳似蛋形的东西,似乎是想将其凿开,但奈何过于坚硬。
咚咚磬磬的一阵捶打,那金属外壳也照样光滑得没有一丝划痕。
“妈的,真是尴尬,把锁子忘记取出来了,还能用什么工具呢,我想想。”男子自顾自地说,头也不抬地伸出手去摸身旁凳子上的斧头。
他的手好不容易摸准了斧头的把柄,却不小心把凳子给推翻了。
哎,他低叹一口气,要起身去拿掉地的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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