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时候,果然下起了大雨。
沈姝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冗杂的脚步声与焦急的争吵,心知差不多到了时候。
这场暴雨持续了三个时辰,沈家的车队本就迷了路,此时困在这片山林中,完全无法行进,于是停在原地修整,等一个时辰后才会重新出发。
她得开始准备了。
主仆三人重新检查了下身上的物件,为了以防万一,马车里的大件都不能动,她们只贴身带了银两和药物,又扯了油毡布到时候防雨水,然后就紧张地等待时机。
果然没过多久,前面就传来了原地休息的命令,沈姝听着雨水打在车篷上噼噼啪啪的声音,掀开车帘一角看了看,外面除却几盏灯火便是浓重的昏暗,若不是从前死过一回,她也不敢这样在野外待着。
可是她必须去做。
银糕有些害怕,抓紧了金糕的手臂,低声道,“……外面,没有妖怪吧?”
沈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安抚道,“这一片其实就在云山城外面,时常有城中百姓来此处摘些野果野菜的,连大点的野兽都没有,也就是雨下得太大,所以看不清路罢了。”
“那就好。”银糕稍稍安心了些,在她心中,沈姝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因此即使在这样看不清视线的暴雨里,随同她一起离开主家,竟也是一件不用担忧的事情。
沈姝听得外面人语声渐小,便看向金糕,后者会意地掀开车帘,开口询问道,“忠叔,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上路啊?”
驾车的老忠已经又冷又疲倦,裹着蓑衣也挡不住雨水直往脖子里灌,更觉僵硬迟钝,此时听得里面问话,强自打起了精神,“金糕姑娘,估计得等雨小上一些,前面都看不清楚路呢!”
“忠叔,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你去前面看看父亲母亲他们可好?”沈姝开口道,“而且这雨也太大了,你恐怕受不住,找管事要些好酒来御寒,就说是我吩咐的。”
老忠本来听到让他出去还不乐意,一听好酒就心动了,立刻道,“好,姑娘您别担心,我去去就回。”说着跳下马车,摸黑沿着前面微弱的亮光寻去。
主仆三人早已裹好了油毡布,待他一离开就相互搀扶着跳下了马车,沈姝往四周看了一眼,她自小夜视极好,此处对于常人来说伸手不见五指,她却还能看清些许轮廓,因此很快就辨明了方向,低声叮嘱旁边的两个丫头,“抓住我的手,千万不要乱走。”
金糕银糕十分紧张地点头,沈姝于是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心中默默道了声歉,然后一狠心用力朝马儿的臀部扎去!
“走!”听得马儿受疼嘶鸣,沈姝一把拉着两个丫头往后让开,暴雨之中它本就不比平时安稳,此时随便往某个方向奔逃而去,很快就拖着车子消失在了茫茫密林里。
沈姝轻舒了口气,低声道,“待会儿恐怕要吃些苦头,你们忍一忍,等进了云山城就好了。”
银糕冷得牙齿直打磕碰,感受到从沈姝身上传来的温度才觉得安心了些,“姑,姑娘,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前面很快就会发现我们马车跑走。”
“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树洞可以让我们歇一歇,跟我过来。”
沈姝牵着她们在昏暗中冒雨前行,过了一会儿果然找到棵大树,树大中空,里面正好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隙,足够她们主仆三人躲藏,幸而今时这场雨并没有打雷,否则她也不敢心大地躲在这里。
主仆三人身量纤细,挨挨挤挤地缩了进去,然后将油毡布撑起来,挡住了外面的雨水。黑暗中,她们相互依偎着,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呼吸声,整个世界除了大雨的声音,就什么也不剩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姝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正好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呼喊声,心中一凛,轻轻拉了拉两个丫头的手指,示意她们不要发出任何动静。
“这么大的雨,谁知道马儿受惊会跑到哪里去?”一个男人埋怨着开口,“就不能先进城,请云山城派熟悉地形的兵士们过来么?”
“没办法,那可是二姑娘。”另一个咳嗽了几声,嗓子有些哑,“这回上京就是为了送她参选,她若出了事儿,我们这些人都落不得好。”
先开口的那个男人啐骂了几句,复又四处喊了几声,然后又道,“罢了罢了,再努力找找吧!这大概就是常说的红颜薄命,不然怎么谁的马车都没出事,偏二姑娘……她那模样身段,别说当娘娘,恐怕当神仙也使得。”
“说起来她也是命苦。”另外那人叹了口气,仿佛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件事?”
“十几年前?”
“就是沈家家变那次啊!”咳嗽那人声音低哑,说出来的话却是请清楚楚,“那一年不是发现了西林最大的铁矿,结果那时候的家主却下令叫人封矿,所以被族老们联合罢黜。”
沈姝主仆紧紧依靠着,彼此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听着外面男人的闲聊。
“我们家主那时候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找到机会被族老们拥护上位,后来就引发一场大乱斗。那几个月死了不少的人,也有一些趁机得势,得到了主子们的重用。”
“我记起来了。”另外那人恍然大悟,“那时候我才进沈家没多久,还在跟着管事学规矩。”
“那时候我跟着夫人的陪房,陪着她一同前往乡下避难。”说话的人复又咳嗽一声,“前任家主却派人过来堵截,所以我们护着夫人跑偏了正道,最后慌不择路逃到了一处农庄。”
“农庄?我记得了,是不是夫人生两位姑娘的地方?”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