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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思,心重。再这样下去,师姐便是日夜守着你,大抵你也撑不了多久。”

轻水在他身侧坐下,掀起他左臂衣袖,将他一截小臂裸露出来。原本光洁的肌肤上,细看多出了几个针孔。轻水袖中滑出一方小巧的墨色玄铁,覆手于掌心,在那针孔三寸处定下,须臾从他小臂中吸出数枚金针。

这是青邙山的秘法,金针掩脉。便是掩住了他真实的脉象,留了一味寻常的风寒症在外头。故而,数月来,无论是京城医官还是宫中太医,自也无人能发现。

“此刻拿出,真能掩住六个月吗?”谢清平盯着那块玄铁,“不若还是封在体内吧。”

“不行,封在体内,你的外症就会一直反复,精气便被成倍消耗,连着你体质都会变弱,如此便是寻常风寒体热就够你熬的了。”轻水横了他一眼,“总之在师父续出丹药前,师姐不回去就是了。你非要瞒着那女帝,过半年师姐再给你入针封一次便可。而往后这半年里,你便与常人无异了。”

“也好!”谢清平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一旁的卷宗阅起。

“好什么!”轻水抽过卷宗,搁在一旁,“这半年康健是折了你寿数换来的。”

“那我原本还有多少时间?”他问得云淡风轻。

“两年、不,三年,师姐在,三年……师弟,你随师姐回青邙山吧,回去那边,即便师父练不出药,有山中连根草药,清泉灵气,你静下心,平躁气,远离红尘喧嚣,至少也能有个七八年的时光。我们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师父有几成把握?”谢清平不置可否。

“四……五、五成。”

“还是生死各半。”谢清平重新拿回卷宗,笑道,“我不会走的。”

他的姑娘在这里,他哪里也不会去。

如果要走,在当年那场春日宴结束后,他就走了。

先楚天子慕容闵生性多疑,肃王慕容斐阴翳毒辣,两人内斗不断。而他,凭着重生的契机,设了那一场鸿门宴。

彼时距离带殷夜重阳登高许愿正好两年,她说“上头在哪里,久久上去便一定给。”

于是,两年里,他便忙了这一场宴会。

时值他不过是一个才过弱冠的少年,先前十数年更是从未下过青邙山,加上他母亲定安长公主一直游离在党权之外,于他两位舅父眼中自然最是纯白无害。如此那宴会上,在两派侍者轮番试菜三次仍无人动筷后,他便起身饮下了第一盏酒。

遂他的舅父们自是满意,便由他往来奉酒。

那一日,他持着鎏金鸳鸯酒壶,按着前世记忆,挨个一盏盏将酒水斟上,玉液琼浆或从鸳口,或从鸯口流入每一个对应之人的酒盏中,然后按着他舅父们随机落点,再次由他试饮酒水。

他不知道自己饮了多少盏,但毒之深,即便是他提前用了解药,都没法彻底祛除。

但是,不可否认这是最好最有效的法子。

果然,在他口鼻皆是血倒下的时候,赴宴的每一个人,都走向了这一世他为他们安排的结局。更如他所料,随着他一声与人无害却满怀惊恐的“酒水有毒”,他的两个舅父便彻底撕破脸面兵戎相见。

这是他最后送给殷氏的礼物,相比前世殷律淮不得已而灭楚,让先楚遗族生出复国之心,今生他要给未来的大宁帝国在开国之时,一个好的名目。

殷氏不是反楚立国,而是救慕容氏宗亲、救天下于水火的英雄,是天命所归。

而那时,若他即刻回青邙山,大抵还能来得及解毒。

可是先楚覆灭,人心涣散,山河满目疮痍,殷氏之中,便是睿成王殷律淮亦是勇武有余而谋略不足。他为她谋得了天下,却不能将一个残破而慌乱的天下给她。

譬如到了今日,他依旧不能走,因为在他明确的先机里,当年肃王身后当还有一股复楚的势力。

今生,他已经反复推演排除,如今剩下的先楚遗族尚有三处,分别是安乐王府中他的姨母茂陵长公主,六舅父靖王,还有便是万业寺后头凌云台里肃王的遗腹子华阳王。

而他之所以这般急切,是这股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方才,他让慕容麓去查的那两人,其实他是清楚的,背靠着鲁国公府。二人入内阁已经多年,鲜少上言。今朝这般冒险急切,当是身后贵主按奈不住了。

殷夜大开后宫,无形中催促了他们的步伐。

这也好事,原本他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只是这样一核算,他不由又按揉起欲裂的眉心。

“能歇会吗,少思静养,你能多活两日。”轻水没忍住,拂下他的手,自己转身给他按揉着。

“所以师姐,这样折寿换康健,我还剩多少日子?”

“金针遮脉只能用两次,一次半年。”

轻水手下一顿,叹气继续按着,“且祈祷师父能续出丹药吧。”

“还余一年!”谢清平在轻水的按揉下,有了些睡意,缓缓合上了眼。

然九重宫阙内,裕景宫寝殿中,一声撕心裂肺的“舅父”四下回荡。

浑身是汗的女帝,苍白着脸,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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