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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寻思着这郡守倒是饶有一番风趣,这个时候还知道去兰溪亭修身养性,在武涣的引领下,步行了好长一阵,都快晌午了才抵达,这时已经出了梓潼城了,郊野外,走了几里山路,还是上坡的那种,可是叫人抓狂,不禁懊悔今晨竟然没骑马,真是作孽。

缓缓向上,这梓潼周边为群山所夹,风景的确不错,借着四川盆地日常阴沉多雨,整个山间充斥着恬淡的清幽,湿润的芳香。沿着两人肩宽的一道斜路逐渐爬升,就已然是能听见些许水流激荡之声了,总算,武涣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平坦的小台,说道:“将军,你看,兰溪亭正是在那平地上,我就不去了,将军可上去一探究竟。”

姜维遂而一人向上,很快就登了了这个平台,不远处一座清雅的兰溪亭映入眼帘,但更为瞩目的,还是其正对着的山泉瀑布,这只是个小瀑布,但已然激荡起了层层水雾,于亭间环绕不散,亭中几人对饮正酣,亭外有一人抚琴坐弹,整个场面是何其惬意。

可此等美景哪里吸引得了此时的姜维,姜维大步上前,立马吸引到了众人的注意,只见得一喝的醉醺醺的散发男子迎到了姜维的跟前,没好气地问道:“何人至此呐,知不知道今日兰溪亭我等要吟诗作赋,赏景悦心,你要是没什么事情,快些离开这里,别扫了郡守大人的兴。”

姜维微微笑笑,故作怯弱地问道:“郡守大人在哪呢,在下有事禀报。”

“能有什么事?有事去写下来,递到府上,报给主簿,长史,甚至你交给门吏都没人拦你!快快快,快走。”这人耍着酒疯,还动起手来了。

姜维顺手就钳住了这人的手腕,反手一拧,这人立马疼的嗷嗷叫了起来,酒意也醒了几分,而其身后的琴音也戛然而止,亭中的几个挂着小胡须的人也跟着出来,都看着姜维。

“这是何意,我就是郡守,你有何事,说来即可。”一中年男子挺身出来,方脑剑眉,虽然看上去老实敦厚的,但面泛红晕,显然也是醉了酒的。

姜维这才松开了散发之人的手腕,那人一挣脱便立刻逃到人群后面去了,而姜维则拱手一拜道:“在下辅汉将军姜维,拜见大人。”

“辅汉将军?”郡守一愣,姜维这个名字此时可能不太响亮,但辅汉将军确实实打实的地位,立马就精神过来,赶紧鞠了一躬,“在下严鲜,见过将军,不知将军此行有何贵干?”

姜维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的摆出阵仗,显然不是为了要把某某人绳之以法,去杀谁的头,亦或是治这个郡守的擅离职守,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遏制这种落匪的现象,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去证明军饷是有的,朝廷不会不管的,以此来防止情况进一步糟下去。

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嘛。

“我问你,你是不是克扣了郡中军士的军饷?”

严鲜一听,这是兴师问罪来了,立马开启了搪塞模式:“将军,这在下可实属冤枉啊,并非是在下克扣了军饷,而是朝廷压根没拨给我们军饷,在下上任不久,岂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那你于此游山玩水也不上任治政,这也跟朝廷有关系吗?”姜维再问道。

这一下可是把严鲜整紧张了,连忙请罪:“在下有错,还请将军饶了我,在下不上任,是因为怕呀,如今匪患猖獗,前任郡守就是被匪砍了脑袋,在下也是担心,这才没有前去上任的。”

“匪为什么砍郡守?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不发军饷,逼得官军都落匪而生,你呢,作为一郡之长,不去招抚和安抚,反倒是自己藏起来了,你说说我该不该把你捆了报与朝廷,最好把你脑袋砍下来挂到梓潼城头!”姜维放了狠话,但严鲜至少一句话是可信的,克扣军饷一事,可能问题真不在他,毕竟据之前所了解,他上任之前就出这事了。

姜维虽然说的很吓人,但一提到朝廷严鲜反而气不打一处来了,红着脸骂道:“我又能如何,朝廷不管梓潼的事,即便是上报了也见不着一分一毫的军饷,我本就是个代职郡守,朝廷都不管,又怎么能要求我管,我又不能铸币发给那帮人.....”

“你可知道你一怠政,梓潼的正常都难以运行,前两日秋社庆祝,你莫非是自己带着这些人在此饮酒作乐,浑然不顾城中百姓,今日秋收如何,城里治安如何,商贸活动如何,你浑然不知!我姜维本职里并不该管你,但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但现在,你必须老实回答我,朝廷是何人给你们发饷?”

“额....在下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的上报都是报给都內令龙骏。但龙大人每番的回复都是无可调配,等候调遣,这才一直都是等等等。”严鲜答道。

看其神色,倒不像是在说假话,至于这个龙骏,姜维反而是没怎么听说过,但都內令隶属于大司农,而此时在朝中担任大司农的正是伊籍,伊籍曾在法正死后担任尚书令,干的还算不错,同李严一道参与了《蜀科》的制定,如今已然是年过七旬,论资历也是蜀中的元老之臣,其为人简朴清高,退无私交,难不成还能克扣一郡之饷?

按道理说来,伊籍不会做这种苟且之事,但还是需要确认一番,大概率问题就是出在这个龙骏身上,近些年来随着一些大臣的逝去,朝中也存在着官吏的变动和革新,从而诞生了许多新面孔,而当下是难以判断这些新面孔的德行的。

姜维随即离开了兰溪亭,折返山下,已经在思考怎么去调查这件事了,他一个人以这种身份在管这些“闲事”,显然不是那么正常,所以他不得不找个人,加以思索,朝中相交较好的,估计也只有李丰了,自己到了梓潼,再回成都也不大好,那便修书一封,告与李丰,让他去打听这件事。

在脑子里,姜维敲定好了一切,踏上了下山的路,而半山腰处的武涣已等待许久,见姜维下来,赶紧问道:“将军,那郡守可在上面?”

“在。”

“那将军为何没拿下那人?”武涣显得有些急。

“让他再快活几天,先追到饷再言其他。”

“将军有何打算?”

“我且留在梓潼,我会托人去查此事,一旦查个水落石出,定然追回军饷,稳定军心。到此期间,你若是能联系你族弟,让他们切勿生事,否则日后必有追究。”

“了然...了然,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二人方才踏上归途,贴着山脚往梓潼城而去,一路景色更佳,宛入仙境,忽然一幽清小宅掩映在右侧的一片竹海之后,屋子不大,其位置却独好,倒像是个隐士所居之所。

“那座宅子是何人的?”姜维忍不住问道。

武涣循而望去,答道:“那个啊,乃是原尚书令李严李大人的,李大人流防至此,也不愿住进城里,便在此找了块地,起了间宅子,谁知道几十天前,李大人病逝在家中了,郎中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便如此了。”

.....

方才念叨着李丰,如今就到了其父亲的宅子,使得姜维一怔,驻足望去,忆起了书中所描述的孔明逝去,李严忧愤成疾,寻病终的场景,喟叹之间又有了几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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