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宽直厚重,不曾锋利,反而有些沉钝。
刀口之间甚至有数道缺口,隐约间还能看到斑驳锈迹。
看上去不像是能砍死人的刀。
只是刀锋之间偶尔散发出的凛冽刀气以及淡淡的血腥味,在预示着它曾经是把很能砍人的刀。
一把钝刀,一个老头。
皆已迟暮。
本该都是随着夕阳隐没的存在,却因为一些事情,因为一些人,不得不选择再次展露锋芒,像年轻时候一样。
钟老头背起这把生锈的刀,本就微驼的背更加弯曲,像是不堪重负。
他沉默着走进黑夜,再次向着昆仑城走去。
温柔乡内堂厢房中,润十娘化起了红妆,比以往要更用心。
像是一种仪式。
她脱下了身上那件薄薄的长裙,换上了一件更适合活动的贴身劲装,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更加诱人。
长发被她一圈一圈盘起,在脑后卷成了一个好看的发髻,一柄尺许长的玉质小刀直直插入发髻之间,刚好将那一抹迷人锁住。此刻的润十娘少了点媚态,却多了几分异样的风情。
随后她便走出了酒馆,临行前不忘拎上了一壶醉人断肠音,飘出一路酒香。
……
昆仑城那间客栈外围的暗影间,一位身高近乎九尺,身穿暗黑色麒麟铠甲,面色冷峻凌厉,眼神中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将军已经在那里默立了很长时间。
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前前后后便带上了百丈的威风。
他的身后站着一队军士,全部面色沉静,紧紧盯着前方的那间客栈。
“城主是否过于小心,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有必要这么劳师动众?”
将军身后的一名偏将终于忍不住开口:“甚至还要让上将军您亲自出马……”
那位将军面沉如水,冷声打断他:“能够在荒原中无声无息斩杀猎妖盟天字号高手的人物,有谁敢去看轻他?连我都没把握赢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将军脸色愈发冰冷,宛若极寒处的冻冰。
他的眼神略过眼前的偏将,扫视着身后的军士,凝声说道:“你们要记住,我们此行的目标只是一个孩子。据我所知,整个猎妖盟他是唯一一个不为钱杀人的猎妖师。关于这一点,就应该受到尊敬,至少,他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所以在他没有离开昆仑城之前,依然是我们的城民,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腹诽!”
将军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认真。
眼神所过之处,将士纷纷低头应允,那名偏将更是面红耳赤,唯唯诺诺不知所措。
“邢风将军好大的威风啊!阿刁那个野小子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我猎妖盟中其他人就是了吗?”
一个手持羽扇,头戴纶巾,打扮的好似出尘道士,偏偏面色阴沉,带着很重邪气的中年人从不远处的街道边缓缓走来,阴阳怪气说道:“我猎妖盟要都如阿刁那般只屠妖不杀人,那我们哪来的钱?没钱拿什么养家糊口?拿什么上交国库?将军您每年庞大的军费开支又从哪里来?”
中年人迎上刑风的目光,丝毫不惧,他轻轻摇着羽扇,凑近刑风身边阴冷笑道:“再提一句,当年为了得到羲族不死天刀的秘密,昆仑城举城而出,几乎将其灭族,可是什么也没有得到。将军您当时在镇守边疆,不在城中,自然不知道,城主的军队当年可是主力。”
刑风震怒,一股如山气势骤然升起,他冷声道:“阿刁是羲族的后人!”
“没错!羲族被灭,只留下阿刁这一个野种,不死天刀的秘密只能从他身上找。当时他还小,不记事,所以我安排他进了猎妖盟,可十几年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中年人眼神逐渐变态:“谁知道这野种越长大越不听管教,猎妖盟已经控制不住他。保不准哪天他就会知道羲族被灭的真相,又保不准他刚好领悟了不死天刀的秘密,到时候,怕不是整座城池都要给他族人陪葬!”
刑风昂着头,双拳紧握,他忍住了将眼前这人一拳轰死的冲动,用冰冷到没有丝毫感情的语气说道:“文人猫,你对得起自己的名字。”
嗤嗤怪笑,文人猫丝毫不在乎刑风的嘲讽,自顾自说道:“身为猎妖盟的军师,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你也一样,身为昆仑城的上将军,你要摆正好自己的立场。这间客栈,你要盯好。”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
像一只厉鬼。
刑风静立在原地,握紧的双拳始终没有松开。
他望着文人猫的背影,一股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杀气陡然聚集,却又只能在几度悲凉的懊恼中逐渐散开。
前方的那间客栈近在眼前,刑风不敢再看。
今夜的驻守,也无法救赎。
在他身后,将士们噤若寒蝉。
再没有人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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