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拳挥至半空,速度极快。
转瞬间便来到了不苦面前。
可是却根本无法触碰到对方。
一直伫立在原地的不苦在拳意刚起的那一刻忽而往后急退,去向了擂台最边缘处。
却不是为了避开冷笑笑的双拳,而只是为了借力。
他的左脚弯曲弓起,似一座重山般立在原地,右脚则是直直往后延伸,踩在了擂台间的无尽笔力之间。
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高高抬起,掌心间青光璀璨,传来一阵古老深远的气息。
那两道本已铺平柔和的粗眉不知何时再次弯折,似荒漠间掀起风沙,带着几分苍茫壮阔。
不苦的眼神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脸色亦似极寒深冬的天色般冰凉,让所有人感觉无比陌生。
他身上的那件带着许多褶皱的道袍被冷风吹起,露出了那道天师法相印记的一角,有无尽祥光自印记中绽放而出,神圣且庄严。
他抬起头,望着冷笑笑当空而来的双拳,再次重复了之前那一句话:“你为什么要逼我?”
声音不大,语气不浓,尤其是在擂台间的光色和拳意破空声中更显得微不可闻。
冷笑笑心有不安,但拳势已出,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实力,就算出再多的拳都无法伤到不苦分毫,但想要在此战中破境合道,就必须历经生死之关,唯一的办法,便是拼命全力逼不苦出手。
心念至此,冷笑笑更是一往无前,拳势以摧枯拉朽之势往前冲杀,几乎毫无保留。
而下一刻,在擂台边缘蓄力已久的不苦终于动了。
一直弯曲的左腿不再弓起,而是猛然聚力伸直,右腿同时发力往前冲撞,整个人化作一道朦胧的残影消失在原地,空气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破空炸裂声。
而几乎是在同时,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冷笑笑的拳下,仍是那般面无表情,而在那冷若冰霜的寒眸之间,那股陌生的杀气愈发明显。
停在腰侧的左手迅速向前探出,青光顿时自掌心弥漫,将冷笑笑的可怕拳意尽皆覆盖。
不等冷笑笑有任何反应,不苦以左手为支点将冷笑笑按在了原地,始终抬起的右手忽然再次拔高一层,青光聚集,卷起了无尽的杀伐之意,身上的天师法相印记愈发璀璨,隐有道意自其间飘出没入右掌之中。
然后就在擂台下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在冷笑笑近乎凝滞的眼神之下,不苦抬起的右手携风雷之音,自半空而下,似一块燃烧的铁板般落在了冷笑笑的脸上。
不苦给了冷笑笑一个耳光。
一个足以摧山倒海,万物侵灭的耳光。
冷笑笑体内魔气瞬间涣散,被不苦左手困住的拳意亦骤然爆裂,于空中缓缓消退。
他整个人更是被这一耳光直接扇飞而起,去向半空,撞击在擂台最顶端的笔力之间,然后轰然下落。
冷笑笑感受到了自己拳下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消失,他将心头的惊怒和羞愤强行压下,极力调动着体内残留的魔气,想要自半空中安然落地。
只是不苦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再次冲杀而上,在冷笑笑落地之前,又一次抬起了自己的右掌。
掌心中的青光将整座擂台尽皆覆盖,冷笑笑就在这一片青光中上下沉浮,被不苦一次又一次的扇起,坠落,飘零......
这位来自北漠黄沙的魔圣传人自小便经历过无数次厮杀,也曾面临过很多十分残忍血腥的搏杀手段,但那些经历从未让他有过任何恐慌或是愤怒的负面情绪,反而让他的战意愈发饱满,拳意更加惊人。
可是此刻,擂台之间,当他被不苦连续抽着耳光,好似一条待死的咸鱼一般上下翻飞,并且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他是真的有些绝望了。
冷笑笑双瞳中的血光早在拳意消散时便已退去,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呆滞。
他突然有了想死的冲动,至少好过此时的羞辱。
只是魔圣一脉的体魄是出了名的强横,无论是抗击打能力还是修复能力都远超于一般的修士。
所以即便不苦的耳光有开山之力,一时间也无法彻底击杀冷笑笑。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羞辱还在继续,在这段漫长的过程中,冷笑笑不止一次的想要提拳而战,只是他全身的真劲都已被击溃,拳意也早已弥散,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几乎都已断裂,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也都失去了对其支配的能力,只有神识仍在那片可怕的青光中保持清醒,承受着此时的剧烈疼痛和折磨。
随着时间的推移,冷笑笑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瞳孔渐渐放大,有了将死的征兆。
他识海中的最后一点意识也在不苦的最后一击之下缓缓消散,归于沉寂。
不苦望着闭上了眼睛几乎已经死去的冷笑笑,终于没有再继续挥掌而上,而是任由他自半空中而落,倒在了擂台一角。
这位龙虎山的小道士将自己的右掌轻轻放下,置于自己的腰侧,掌心中的青光渐渐退去,露出了一大片猩红可怕的血迹。
整座擂台的笔力之间亦被鲜血洒满,很快就被冷风吹干,在众人眼中留下了一片又一片的斑驳血渍。
不苦的那两道粗眉仍旧以弯折的姿态横在额间,充斥着极强的肃杀之意。
他忽然整理了下自己那件在战斗中有些凌乱的道袍,盖住了体表上纹刻的那座天师法相印记,然后收起眼中的杀气和冷光,平静且淡然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离冷笑笑不过几步远的地方,一言不发。
冷风缓缓吹过,吹动着冷笑笑身上的黑衣,吹动着他的黑发,却吹不开他紧闭的双眸。
他的呼吸已经停止。
脉搏已经不再跳动。
甚至于心脉都已经不再挣扎。
隔开这么近的距离,不苦甚至都已经无法感知到他体内一丝一毫的真劲流动。
自地狱里爬出来的冷厉少年,难道真的就这样回到了地狱中?
不苦凝望着那个倒在擂台角落里的黑色身影,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
直到风声越来越急,将擂台之间的血腥味全部吹开,空气顿时变得有些刺鼻,不苦动了动鼻子,终于低下了头看了一眼自己满手的血迹,双眸中忽而出现了一丝疲倦,他喃喃自语道:“你不该逼我。”
而在擂台之下,千万人间修士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都在盯着擂台角落里的冷笑笑,有些不敢相信他会就这样死去。
阿刁早已将头顶的笠帽挑起,双眸间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拍了拍腰间那个深红色的酒葫芦,过了许久才朝着身边的唐青问道:“我应该不是喝醉看错了吧,冷笑笑被不苦的耳光给抽死了?”
唐青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擂台上神色冰冷的不苦,下意识握紧了腰侧的那把短剑。
而百里断江却在这时开了口:“他真的死了吗?”
阿刁双眸之间忽而涌出两束刀光,自身前而去,去往擂台一角,照在了倒地的冷笑笑身上。
片刻之后,他沉声说道:“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了。而且就算他还能活下来,想到是被人用耳光抽成这样,只怕他还不如去死。”
“五境合道大能的耳光,可不是一般的耳光。”
百里断江摇摇头,沉默半晌后说道:“你觉得自己能在不苦的耳光下活下来?”
阿刁撇撇嘴,干笑道:“我可不会给他抽我耳光的机会,真要是打不过,我第一时间就会投降。”
百里断江有些无语,他说道:“冷笑笑和你不一样,他死都不会投降。”
阿刁闻言耸耸肩,唏嘘道:“所以他就成现在这样了......圣人之后的名号太重,你们当然舍不得丢掉,我孤魂野鬼一只,脸可以不要,命必须得留着。”
说到这里,他斜着眼睛瞅了一眼擂台上的不苦,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小道士现在脾气可是见长啊,这一战完全是下了死手的。”
百里断江点点头,说道:“他没得选择,若是不下死手,这场战斗便无法结束。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余力尚足,接下来你要担心。”
阿刁提起手中古刀,满不在乎说道:“放心,我最识时务,一旦风头不对,我会立马投降,绝不会白白送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中带笑,满脸无谓,似乎根本没有将接下来的战斗放在心上。
百里断江便不想再多说什么。
可是唐青却注意到,此时阿刁握刀的那只手,因为用力过紧而微微发白。
显然他的心里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般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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