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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姜把手中的桃木娃娃吹活,轻叹了口气。桃林风簌簌,似有谁在低泣难过。

“少主啊,你若活着,你若活着,唉……”

风过花落,曾桥头折柳的温雅男子,再也回不来。

*

琉双站在桥上,不知送去多少只柳叶纸鹤了。

到了今日,少幽依旧没来。她灵力也快耗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来少幽。

她记得,两百年前,少幽教她的第一个法术,就是用柳叶变纸鹤。

少幽看着她懵懂的眼睛,说:“你到底不是真的凡人,不会法术傍身,难免会遇到意外。我教你寻人之术,学会此术,下次遇到难事,可来找我。”

他沉吟片刻,随手折柳,片片柳叶在他手中变作纸鹤,围着琉双翩翩起舞。

琉双眼睛都亮了,握了一只放在掌中。

这是她学会的第一个法术,与少幽游历的时候,她总用这样的法术找他。

前几日琉双眼中还有血泪,这几日她已经不伤心,更确切来说,没了心,她感觉不到伤心。

她眼中茫然,不知该做什么。

便依着记忆,站在桥头,等八荒最后一个朋友少幽。她总觉得自己或许快要死了,摸摸-胸腔,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琉双想,我想和少幽道个别。若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留恋的,恐怕也只剩下少幽。

她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少幽知道她生在何处,长在何处,她却不知道少幽家乡在哪里,想来他那般洒脱的人,作为一位散仙,总是居无定所的。

若是能等来少幽,她想听听看,这些年少幽游遍的山河,有多美丽。

琉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小雨淅淅沥沥。

她原本没有带分文银钱,也买不起伞,一位卖伞的老汉见她可怜,送了一把绯色油纸伞给她。

琉双没什么能给他的,便悄悄把最后半块双鱼佩,放进他背篓里。

原人来人往的烟柳堤畔,行人顾着躲雨,最后只剩琉双一个人。

没了心,她也不觉多难熬,往那一站,几乎成了一块没有感觉的石头。

其实这样的滋味并不坏,琉双想,比之前好很多。她不难过了。

若等来少幽,她也不至于流出血泪吓到他。

天色渐渐暗了,琉双很失望,想来今日也等不来少幽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收了伞,刚要离开,转眸便看见柳树下一席青衣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不知看了她多久。

见她怔然眨眼,他方伸出手:“我回来了。”

琉双不知道残破胸腔中,那一刻的滋味是否能被称作故人相逢的喜悦,少幽果然没骗她。

琉双飞奔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原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失去的心脏以后木木讷讷的,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喊:“少幽。”

少幽眼睛如同深邃寒潭,嘴角扯出一个笑意,应她:“嗯。”

他黑瞳中含了太多东西,隐隐让琉双觉得陌生害怕,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立刻看见他眸光晦涩,她连忙停下动作。

她怎么可以害怕少幽呢?

许是百年历练,他身上的清隽褪去不少,留下更多的阴沉?她是少幽挚友,总不能因为这点嫌弃他。

于是琉双说:“你离开那么久,这些年一定遇到很多有趣的事,我请你喝茶,你给我讲故事吧。”

少幽喜欢喝茶,可是说完才想起来,身上没有灵石,也没有可以换钱的东西了。

好在没了心,她生不出赧然的情绪,反应过来,只好说:“忘记没有银钱,那我们去桥下坐坐。”

眼前这个“少幽”沉默地点点头。

但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在桥头坐下,他不知从哪里租了一叶小舟。在上面温了酒,让她过去。

琉双还未说话,身上多出一条白色狐裘披风,是他给她系上的。

琉双被冻得僵冷的身子原本没了感觉,如今披风加身,倒觉得温暖起来。

此情此景,倒颇有些百年游历人间的感觉,琉双说:“可惜了,没有月亮。”

人间黑漆漆的,雨才停,天空奇怪的闷雷不断,哪里会有月亮呢?

“少幽”视线细细扫过她的眉眼,半晌手指动了动,说:“出来看。”

琉双迈步到船头,轻轻咦了一声,果然看见漫天星月,如影随形的闷雷也不见了。

真奇怪。

“少幽,这些年你去哪里了,过得好吗?”

“去了很多地方,还好。”他抬眸,黑漆漆的眸,“你……你过得好吗?晏潮生对你好不好?”

他本来以为,从她口中,会听到比沃姜老儿还要怨恨生气的话。

可是脸色苍白的少女点点头:“我也过得挺好的,晏潮生很好,过去我的血脉劫,都是他替我挡的。只是终究没有缘分,百年来,是我强求了。”

“你不怪他?”

“不怪。”琉双说。左右是她自己选择的男人,后来也是她自己放弃的男人。她没有后悔嫁给晏潮生,也没有后悔不要晏潮生。对晏潮生不救苍蓝的寒心,已经随着心脏捏碎一并飘散了,琉双尚且不记得苍蓝化作焦土的痛苦滋味,怎么可能还记得对晏潮生一闪而过的怨愤?

解灵过后,说起来他们彼此之间,不过是陌路人罢了。

“那你还爱他吗?”

“少幽,这不像你了。”琉双长睫湿漉漉的,沾上了雨水,奇怪道,“百年不见,你怎生这般直白了?”

眼前的少幽不说话,也不欲解释。

头顶明月皎皎,他突然听见她用沉静温柔的声音说:“也不爱了。”

袖中绿色珠子险些掉落出来,他用力攥紧它,几乎快要捏碎,许久,他不欲让人看出心中情绪,闭了闭眼:“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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