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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如纱,明月似水。

和琳与众人在落红阁大醉一场,谢绝了众人的护送,独自一人摇摇晃晃的回到家。

关上院门,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双眼微微一闭,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掉在尘埃之中。再次睁开眼,眸子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态?

朝一旁的老仆摆了摆手,和琳只身走进书房,掩上大门插上门栓,推开窗户朝院落四周打量了一下,又紧紧的合上窗户,用燧石点燃蜡烛,这才靠着胡椅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

那书竟然是一本《九章算术》!

《九章算术》是我国古代的数学专着,为西汉时张苍、耿寿昌所撰写。与那《周髀算经》、《海岛算经》、《张丘建算经》等九部着名数学巨着并称为“算经十书”,乃是我国数学发展史上的一颗明珠。

魏晋时,一代大家刘徽为《九章算术》作注时就曾说过:周公制礼而有九数,九数之流则《九章》是矣。

《九章算术》包括:方田、粟米、衰分、少广、商功、均输、盈不足及勾股等九章,其中勾股定理直到后世在高等数学及其他学科中都有广泛的应用,乃是现代“几何学之基石”。

只是这和琳乃一郡兵曹指挥使,不研究兵法战阵,不琢磨军需兵备,却抱着一本《九章算术》爱不释手,难道他和万剑的兴趣一致,都想为我国的数学发展尽一份绵薄之力?

和琳将书放在案桌上,小心翼翼的一页一页的翻开,从书中抽出几张“蔡侯纸”,再将书轻轻的阖上,靠在椅背上拿着那几张纸在烛火下仔细的端详。

“……”

“五月初九,盐拾叁石,铁矿廿玖石。”

“六月初一,盐拾伍石,铁矿廿柒石。”

“七月初七,盐拾玖石,铁矿卅壹石。”

“……”

纸上并未写着勾股定理之类的东西,反而记录的是光和六年魏郡盐铁亏空事项。

此书赫然便是贾安所藏之《九章算术》,其中的那几页“蔡侯纸”也正是贾安所发现的盐铁亏空数据,同样也是致使贾安身亡的证据。

原来那万剑自知不得逃脱,趁白雾弥漫之际,竟已将书籍悄悄的交给了和琳。

和琳长舒一口气,将纸置于火烛之上点燃,纸尖渐渐腾起一圈烟雾,恍似一张狰狞的脸孔,在半空缭绕盘旋,良久方散去。

眼见那纸慢慢烧成一撮白灰,和琳这才拍了拍手,和衣躺在床上:“幸好那金曹掾贾安已死,账目未曾泄露出去。万兄弟,你英灵未远,你一定要看着愚兄,愚兄不久之后就让王黎那厮下来陪你!”

见和琳已安然入睡,房顶上一道身影起身打了个哈欠,嘴角轻轻一扬,几个纵步,如幽灵般融入夜色里。

……

翌日清晨。

洗完手净了净脸,王黎来到堂中,早餐却早已摆放在桌几之上,两碗粟米粥,一盘肉脯,一碟水煮菘菜,还有一碟酱腌芦菔。

菘菜,也就是大白菜,古称“菘菜”,又名结球白菜、黄芽菜或包心白。而芦菔,则是一种白萝卜,北宋文豪苏轼当年还为此专门写了一首诗《撷菜》,诗曰中: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

“阿母!你昨日和夏妪在聊什么呢?”危坐小枰,端起一碗粥,夹了几片肉脯,拌着菘菜和芦菔几口就已下肚,不得不说,这天然的食物就是爽,虽无多少调料,却是清新爽口,王黎不顾形象的拍了拍肚子,问道。

“慢点吃,慢点吃,你总是这么着急干甚,又没人和你抢?”王贾氏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才转过头看了看身旁服侍的少女,笑道,“和你夏妪说的自然是这丫头的事情,你不会以为阿母还在说你不曾?”

少女自然是至儿的阿姊,唤做夏蝉的姑娘,也就是当初从饿虎手中被王黎救下的女子。

夏蝉听见王贾氏的话语,眉眼半敛,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

“她阿母昨夜正和我聊起她的婚事呢。说是昨日晌午,隔壁马家老妪上门替人向她提亲。”

王贾氏说了一句,突然正色道,“黎儿,夏翁一家虽已托身我王家,但家中的情形你已尽悉,除我母子二人及夏翁一家外,家中悉数也无他人,蝉儿去年就已及笄,你可不能误了人家。”

王黎瞟了一眼一旁手无足措的丫头,点了点头笑道:“阿母说的是,既然夏伯和夏妪已经谈妥婚娶,那纸卖身文书孩儿自当归还。

不过,阿母,既然是我王家的喜事,我们是否应该置办些嫁妆呢?当然,相比此事,孩儿更好奇的是究竟哪一家男儿竟能抱的蝉儿归呢?”

“你莫取笑蝉儿了。”王贾氏笑了笑,解释道,“是如意坊裴家铺子的裴家二郎。蝉儿阿翁说,裴家二郎模样甚是周正,老实本分,委实可托终身。”

裴家二郎?好像是叫裴续吧?这个人王黎倒是有些印象,就住在城南永丰大街如意坊,与王家仅隔一道坊。父母早亡,与兄长裴继相依为命,兄弟二人在如意坊操持了一家山货铺子。

裴继主外,常年奔走于山间草林,负责山货、野豕等货物采买。裴续主内,打理铺子买卖一切勾当。裴家能有今天这般模样多赖兄弟二人相互护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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