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为我而活。
这样的目目才是最好的。
优美婉转的古典乐像阳光照进耳朵,高雅而光明,欢快的旋律哒哒打击心灵。林清泉的心里却升起一种阴暗的快意。
不多时,目目拉完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又站回了对面。
它还有点意犹未尽,细长的手指一点点摩挲过小提琴的红木,体会红木的纹理和材质。尽管皮肤怪异,但它的手骨纤长,在按压琴弦时就显得十分优雅。
它抚摸着小提琴,黢黑的眼睛透出一股子迷茫。
和林清泉穿越过来就会看病和用枪一样,目目本着从前世继承下来的技能,在茫然中全凭过硬的技术,演奏了一曲欢快的小提琴。
“结束了?”林清泉问它。
目目连忙将小提琴双手奉还,看起来很是歉疚。它在为延迟归还小提琴而感到抱歉。
林清泉迟迟不接,故意晾着它,一边抬起黑亮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它看,一边看还一边笑。
直到目目害羞得快滴出血,他才慢悠悠取过小提琴。
接过小提琴的一瞬,他看见背板上有两个繁体的小字:
云妮。
“云妮?”林清泉几乎大声疾呼。
目光触及这两字的一瞬间,他的思绪喷射似的翻飞。脑海里一刹那翻腾出大量混乱又说不清楚的信息,好像有九层垒土在脑袋里蹭蹭筑起,抖落出大雾一样迷人眼的灰烬。
“云妮……”林清泉怔怔的,“这是我前世的妈妈的名字。”
林清泉记不起前世。
但包括妈妈的名字在内,前世记忆就像海底顽固的磐石,长久存在于潜意识中。虽不明晃晃现身,却一直存在。
而魔从他的潜意识里提取出的小提琴,居然把刻在琴上面的名字也还原了。
林清泉隐隐约约想起一点了。
“云妮是我妈妈。她生下我后没多久就死了。为了让我记住她,我爸将她的名字刻在我经常拉的小提琴上。这样每当我拿起小提琴,就能看到她的名字……”
林清泉顿一下,一丝讥笑蹿上嘴角。他开始滔滔不绝,自我嘲讽:“原来前世的我,就没有妈妈在身边。我对妈妈的了解仅限于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现在来到江户,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我从未听别人提起过有关母亲的事情,医馆、家舍里也从没见过她的画像、用具,佛堂也没她的灵位……不对,情况比前世更糟糕一些,因为我甚至连这一世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他说到此处,忽地豁然开朗。
是的,小林清泉没有母亲。
原来小林清泉,和林清泉一样,都是由父亲一个人抚养长大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两世他都没有妈妈。
“母亲这个角色,从未参与过我的人生。”他说。
这清醒的认知,就像自天而降的正道之光,纯白至亮的,不含什么缺爱的悲哀。
林清泉往后退几步,后背咣得撞上山壁,引出一大片麻木的疼痛。
他却直白地笑,柔美干净的五官之间,流荡着一种不羁的不合常理的疯狂。很难相信,拥有小狗般无辜的眼睛的人,会做出像极了修罗的表情。
目目见他这样子,立马走过来,担心地搀扶他。
“我知道了!”林清泉激动地摇晃目目的肩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目目担心他会激动得晕过去,强行按住他发抖的肩膀。
“你还记得魔给我送的包裹吗,号称是我母亲派飞脚寄过来的。”林清泉兴奋道,“笑死。我哪来的母亲?!我一直就没妈,上辈子和这辈子我都是天煞孤儿!”
目目望向他的眼神五味杂陈。
林清泉特别高兴,一高兴就上手抱紧了目目,“魔送来包裹时,动用类似催眠术的手段,让我相信:我有母亲。就是当这个错误的观念植入脑海时,我开始落入魔的界。所以,我有母亲——就是第一个幻象。以至于后来的种种幻象,不过是根植于‘我有母亲’的基础,而往后衍生的罢了!”
他越说越亢奋,一个激动之下竟然捧过目目的脸,猝不及防地吻了它的额头,发出响亮的一声。
这一下子搅得目目方寸大乱,当场石化。它完全没回过神,连害羞都顾不上,还很懵。前额柔软的触感好像种进去一颗种子,掉进心口窝,瞬间就繁花似锦、落叶结果。幸福感很温热,涨得胸口满满当当的。
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林清泉倒是没什么所谓,笑道:“只要破掉这第一个幻象,就成了。我们能走出去了,目目。”
而目目懵懵地看着他,还没回过神。
它的眼睛本该因为傍晚时分而染上暮色的。但它纯真地望着林清泉,那里面什么杂质都没有。
林清泉面向暮色的天地,一字一顿道:“我,过去、现在、未来,都没有母亲。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存在。”
界被破解,场景不再倒放了。
而是坍塌。
雨水停在半空。从天空出现无数裂缝,裂缝延伸至天边、再到地面,呈现出密密麻麻的枝桠状。
哗地一声巨响,一切都碎了,镜子碎片似的抖落下来。
山体也碎了。脚下一空,林清泉和目目便往下掉落。
在强烈的下坠中,目目拽过林清泉,将他死死地护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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