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只有59分的数学卷沉默了许久,半晌,他倏尔笑了,还真把卷子挪过来,“谢了。”
这人实在不太聪明。
她想。
一道题讲了十多遍,仍没听懂。
她讲的口干舌燥,这人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思完全没在卷子上,反而很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猛瞧。
她终于没耐心了,“啪”地把笔往桌上一按,怒了,“裴之你有没有在听啊?我都讲了十几遍了,你怎么还是在同一个地方出错?”
那会儿,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妈妈给她辅导功课时的无奈。
暴躁恐龙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
哪知道,这人趴在桌上爆笑出声,这一笑不要紧,哪里还有初始冷漠的模样,妥妥就一混子痞子。
后来的两年学习生涯,她在一班吊车尾,他在七班吊车尾。
每次考试,按照分数排名分考场,这人的排名总是在她后头。
革命友谊就这么建起来,起初是他们俩,后来加上曹蕊,他们仨成了铁三角。
直到中考放榜——
她辛辛苦苦三年,靠着艺术生的身份,勉强挤进了西分高中部。
而这人竟然以第一名的成绩去了东分!!
说好的一起做学渣呢???你却悄悄成了学霸???
到了后来,听曹蕊说起,她才算明白。
不怕大佬考个位,就怕人精准控分。
友谊的小船就此打翻。
那会儿,西分新校区总算建成,两个学校一个在大东郊,一个在大西郊,相隔十万八千里。
加上她生气,把人拉黑,很久都没再联系。
一直到了高二,两个学校合办运动会,场地选在了刚建好没多久的西分,她跟曹蕊是校啦啦队的。
比赛开始没多久,这人跟个大爷一样,披着校服,穿过大半个操场,众目睽睽之下,夺走了她刚开盖还没来得及喝的矿泉水。
末了,还坏心眼地冲她摇了摇,“谢了,颜同学。”
骚气无比的操作顿时掀起一摊风暴,以至于曹蕊都开始怀疑,悄悄问她:“苏苏,裴之该不会喜欢你吧?”
“?”
“不然他干嘛总招你?”
她黑着脸,用匪夷所思地眼神瞪曹蕊:“你脑子抽了尽早去看看医生。”
话虽这么说,心底却不免犯嘀咕。
早恋这个字眼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死刑缓刑,从小在她妈妈的耳提面命之下,别说早恋,她想都不敢想。
更别提对象还是裴之。
起初不知道,等后来他去了东分,她才从妈妈口中得知这人家境颇好,某个集团家的三代。
知道这事儿,她妈妈颜眉还特地跟她交待了,“以后跟裴之离得远一点,不是一路人不在一个道,没有什么来往的必要。”
对于她那个最讨厌纨绔子弟的妈妈来说,没说出更过分的话,已经是对裴之的客气了。
毕竟。
那会儿她妈妈还挺喜欢裴之的。
听曹蕊这么一提,她心底隐约不安。
这种不安没持续多久,下午就在排球馆撞见他在亲一个女孩子。
颜苏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在亲,总之,角度挺像的。
她震惊的同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回到了肚子里。
万幸万幸。
她就说嘛,他怎么可能喜欢她。
偏偏这人听到动静,不紧不慢回头,瞧见她一点不意外,更不害臊,好脾气地跟她挥手,玩味一笑,“看够了?”
“……”
……
回想到这儿,颜苏还是觉得自己被耍了三年很不可忍。
就还是不太想理会他。
裴之垂眸注视着她,也没吭声,刚巧有人喊他,是几个西分的男生,跟他是初中同学。
颜苏还在忧心下午请家长这茬,手里蓦地多了杯奶茶。
她微愣,一脸懵逼地拎着奶茶,不解地看他。
少年咬着吸管,没心没肺笑道:“买多了,帮我解决一下。”
男生又喊了句,“裴之,走不走?”
“走了。”裴之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曹蕊低头喝咖啡,边喝,边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颜苏的心思完全没在这上头,想到下午即将面临的狂风骤雨,头都要炸。
结果,第一节课结束后,手机上多了几个未接来电,宋燕丞打来的。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复,宋燕丞的电话再次打来。
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哥哥?”
“对不起,哥哥才看到信息,下雨天飞机延误,时间可能来不及。”宋燕丞说,“哥哥找了朋友先过去,行么?”
听到朋友二字,颜苏的心跳蓦地加快,话都有点不利落,“……哪、哪个朋友?”
宋燕丞显然没在意,随口一说,“裴时瑾啊,昨天刚见过人,这么快就给忘了?”
“……”
这种丢人的事儿,她是真不想让那个优雅的哥哥知道。
如果他知道她是个数学只能考几十分的学渣……
如果他知道她还可耻地做了肖想他的梦……
只是想想,她就觉得还不如挖坑先把自己埋了。
半晌没听对面的小姑娘吭声,宋燕丞挑眉:“真忘了?昨天你还对着人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比我这个亲哥都亲热,怎么现在蔫成这样?”
颜苏一头黑线:“……”
“行了,就这么定。别怕,叫家长这事儿,你裴三哥哥最在行。”宋燕丞点了烟,咬住,眼眸微眯,有点幸灾乐祸,“让他替你去挨骂。”
“?”眼见他就要安排,颜苏忙不迭开口阻止:“我觉得麻烦裴三哥哥这事儿就不用——”
不等她再说,那边一片盲音,对方毫不留情挂了电话。
颜苏:“……”
没多久,颜苏就在心惊肉跳中接到了裴时瑾的电话。
可能刚应酬完,对方周边间或夹杂着几句“裴总”,有些吵。
颜苏屏气凝神,没敢吭声。
裴时瑾修长的指抵在薄唇,示意周围的人噤声,这才拿了手机到旁边。
安静了,他才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微醺的酒意,沙哑蛊惑,“小朋友?”
颜苏不明白,跟他哥哥其他两个朋友一样,同样是叫她小朋友,这人怎么就能叫出一丝暧昧缱绻的意味儿。
耳根微微发烫,这会儿就连舌头都开始打结。
她说不出话来,他也很耐心地等着她回应。
好半晌,她才讷讷开口,低声喊了句,“哥哥。”
“嗯。”裴时瑾低头看了眼腕表,算了时间,“二十分钟后到你们学校,等着。”
走廊外雨水淅淅沥沥,颜苏听着自己的心跳忽快忽慢。
她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对方察觉到她的不安,没问缘由,只是很轻地笑了声。
声线干净优雅,温柔得仿佛在哄犯了错而不敢吱声的淘气小孩儿。
“乖,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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