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大会,万年一度的天下盛会。这摘星会本是由落凤山摘星阁举办,摘星阁多年来神秘莫测,只听说宗主是一位与世隔绝的仙人,是男是女无人见过,年岁家世统统成谜。他门下弟子如何筛选不得而知,只知道有进便无出。这是一个异于世家之外的存在,多年的运营,让人人都觉得摘星阁就是离得道最近的地方。有人为家族盛誉而来,有人为道法切磋而来,有人为结交名人异士而来,有人撞撞运气万一进了摘星阁,便成仙在望。
后来四大世家觉得摘星阁在修士心中过于神化,影响了自己的地位,挑出了颇多问题,听说四位宗主进过一次落凤山,一番商量,此后这摘星大会便由四大家族轮着来办,摘星阁更是销声匿迹,万年间没有声响。
此刻整个碧空尽已经快被宾客塞满,九星还在风家的大床上肆意翻滚酣睡。
“姑娘!姑娘!姑娘……”风家唯一的女修风莲衣此刻正在她的床前锲而不舍地呼叫她。自家二公子说了,这个姑娘为人刁钻,警惕心高,报复心也很重,千万不能在她做梦的时候碰她,会死的不明不白的,就算不死,也会被各种记仇报复,划不来划不来。不过其实,二公子说的只有一个词,此人刁钻,务必送到。不过自己从小便跟着他长大,当然懂他话中的意思,这可是二公子在关心自己……
九星只感觉一只知了一直在床边叫唤,心烦至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睁眼便看到一个姑娘红着脸满眼遐想地看着自己,额……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看来本姑娘的魅力是男女通吃,只可惜我只喜欢帅气的男子,要误了这个小姑娘了。
小姑娘见九星一副识破她的样子,脸更红了,飞快地说道,“二公子送来的,姑娘早点出门吧!”话刚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
“啧啧,我这无处安放的魅力。”九星摸了摸自己泛油的脸蛋,拿起小姑娘送来的东西,居然是一条红色的罗裙。这裙子样式极其简单,没有花纹,只袖口像一朵喇叭花,缀了几颗白珠子,一根流苏带子系在腰前,裙摆微微坠地,转起来像一朵火红的扶桑花,这种简单的红裙子,比夜玉姚那种鲜艳招摇的衣服好看多了!她格外慎重地梳了一个略显工整的发髻,戴上自己唯一的小玉簪,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脸蛋,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满意地转了一个圈,拿起幽人出门右转,“长愿哥哥!”
咦,没人?推门进去长愿的床铺整整齐齐,杯中的余茶已经冰凉,看来他早就出门了。奇怪!长愿怎么会抛下自己独自出门去,九星有些不开心了,心想自己一定要生他几百年的气。
碧空尽风景如画,树木森林,虫鸟鲜花,天际水绕山几周,走来走去总能听到流水哗啦,刚遇到一湾清泉,转眼又是一条小河。她手中提溜着一把随手摘的狗尾巴草,一路上走走停停突然觉得在这里修仙果然不错,要是得不成道,做个快乐老人也不错,不过若是像风家老祖那样的老人……九星赶紧摇了摇脑袋。
若说这地方有什么不好,大概就是有点邪门,刚想到风家老祖,他就被一群人簇拥着说说笑笑往自己这边走,他身边那群人都有些年纪了,应该是各家长辈,也有些人早就看到九星了,不过并不眼熟,想是哪家的小姐,与自己并无干系。风上逸忙着和众人聊天,走到九星面前才看到她。九星打扮工整,乖巧一笑,彬彬有礼一拜,甜甜叫一声,“风宗主好。今日天朗气清,真是摘星的好日子。”这样一来,周围各家宗主见着的九星便是一身红衣楚楚动人,笑意盈盈又礼貌可爱的小女孩。风家老祖可是自诩对这个小女孩了解的很彻底,他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一身红裙更显妖气,那上面的珠子分明是凉州的东西,心里更是认定自家孙子在给这个魔女献殷勤了。他一时心虚,招呼这些跟随者快走,一行人走出视线,还有人招呼她也快走。她看着风老头回头欲言又止气的不轻的样子,格外开心,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这漫山天际水,原来都是从一汪颇大的山顶湖中流出的。
“这便是仙湖,名琀璨。”旁边一个慈眉善目的长者对自己说道。九星感激地笑了笑,湖面一望无际,镶在着郁郁葱葱的山顶上,像极了一枚白玉镜。湖水清澈透亮,湖中鱼儿海草都能看得真切,湖中心凸出一块陆地,大概能容下二十人左右,上面光秃秃的,应该是湖底一块大石头顶出了湖面。
岸边设了高台,此时已围坐了百人有余,都是叫得上名头的仙门宗主,高台周围也站了大概千人有余,是一些门中弟子或是小派,云游散修。九星在人群中打量一番想找找长愿,却没有看到,这时有人来请她,却是今晨叫她起床的小姑娘。她眉目间透着一股英气,鼻梁高挺,其余五官倒是平平,九星再仔细端详,忽觉得她和大姐姐当年风采有些相似。
“夜姑娘,你的席位在那边,我带你去。”她轻功还不错,走路也是很快,转眼已走了老远,九星急忙小跑两步跟上了她,见她不卑不亢,不像是奴仆,九星好奇问道,“这位姑娘可是门中弟子?”
“是的。”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风家还收女修。”
小姑娘转过头来似乎是笑着瞪了她一眼,总之那表情很是别扭,“依我看来,像姑娘这样的人,不知道的事肯定比知道的事多。”
“你说的也有道理。”九星一屁股往她指的地方一坐,发现旁边有人看她还悄悄说些什么,她环顾一番,周围坐着的大多是年长者,他们身后站着的,也多是比自己年纪大的。看来风沾衣是故意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好位子”啊!看到面前桌案上摆满了好吃的,挑了一块桂花糕,真甜,至于背后那些人说些什么,无所谓咯。
这种大会向来是形式多于内容。九星吃了好一会儿糕点,喝了两壶茶,打了五个饱嗝,大会还不开始。所幸这高台还有个棚子,照不见阳光,高台四周烈日当空,人群热浪汹涌,周围的弟子们开始躁动不安,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再看最高的看台上坐着的五位长者,依然微笑以待,旁的四人有说有笑,风家老祖坐在中间好生快乐。
突然湖中心那块大秃地上传来一阵鼓声,大家都朝湖中看去,有一个小姑娘狠狠敲着一面比她人还大两倍的鼓,那鼓浮在水面上,小姑娘坐在鼓上,鼓槌往下,看起来力气轻飘飘的,却是声声轰鸣,震的水波四起,树木摇曳。这丫头用处还挺多,九星早晨还以为她是个仆人,如今看来铁定是个有身份的人。
“传说这是当年战神军队用来发进攻信号的神鼓去杀,能助军威,扰敌心,总之用处大着呢。”
“原来是这样。”九星点了点头,见有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桂花糕,啪地一声打了上去。
“啊!”一声吃痛被鼓声遮掩,一看,左右两边不知何时已经各坐了一个人,左是一身碧蓝海纹衣衫,闪着大眼睛一脸纯真看着自己的闻人忘忧,右是石青衣衫,娃娃脸委屈成一团,捂着自己小手的南他年。所幸这两人都是之前大姐姐成亲时认识的好友,自己刚才真是被这鼓声乱了心智,周围何时坐下这么两个人却没注意到,真是极大的失误!
此刻在这瞩目高台上独自坐着的九星能遇见熟人实在是很开心,拿起一块桂花糕笑着送到南他年嘴边,“是我认错人了,南公子,请吃。”南他年看了一眼对面的闻人忘忧,少年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告诉他“不许吃,不许吃!”南他年贱贱一笑,故意张大嘴嗷呜一口吞下了这块幸福的桂花糕,真是对不起了我的好兄弟,没想到你爱慕的姑娘原来偷偷爱慕着我!
九星看他们两个少年大庭广众眉目传情,挑了挑眉,非礼勿视,我还是继续看这面鼓吧。
鼓声骤停,大石头上不知从何处落下一个月白身影,风沾衣?九星瞪大眼睛,不是他。这人比起风沾衣的俊朗少年模样,更为成熟一些,他长得和风沾衣十分相似,五官深邃又完美,身长挺拔,一张俊脸比风沾衣有过之而无不及。仅凭九星听过的为数不多的八卦,她肯定这就是传说中的风家大公子风酝衣。他一身白袍随风轻扬,像是天上仙子下凡……这种感觉好生熟悉……如若此刻长愿哥哥和风沾衣也都站上去,那块大石头就不是大石头了,就是瑶池!
“九姑娘!”
“干嘛!”九星被南他年突然的呼喊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却发现周围又有人对她们这桌指指点点,九星一一瞪回去,看你的帅哥去!
“你看,我就说吧,九姑娘一定是看风大公子那么好看,看入了迷,她一向很好色。”南他年一脸看穿了她的骄傲劲。
九星冲他笑了一下,“大可不必直接说出来的。好歹也是名门闺秀。”
那边风酝衣似乎是说了什么,周围的弟子突然激动起来,不少坐着的高位者也站了起来,大家一起扯着脖子往湖上张望。
“怎么了怎么了?”九星端端坐着,扯着大眼睛和娃娃脸的袖子试图把他们拽下来,南他年刷地甩开了她的袖子,“你快起来。”他眼睛也不往九星这边看,那紧张的样子仿佛一闭眼就要错过千万两黄金似的。还是大眼睛好,转过头把九星强行拉起来,“九姐姐,你快看,要抽取今日的守擂者了。”
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呼声,“是谁是谁?”大眼睛为自己刚才的分神懊悔不已,南他年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脑袋,片刻后露出了惊喜万分的神情,“闻人忘忧!是闻人忘忧!是你是你!”
“啊!”两人激动地拉过九星开心地抱作一团,那边一直用斜眼默默监视着九星的风家老头满脸铁青,世风日下,不知礼数!
这边闻人忘忧双眼发光,“真是上天眷顾!我去了!”他头也不回穿过人群,脚下步子十分轻快,看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入湖前还隔着一众人群对着这边大喊,“九姐姐,他年兄,给我留点吃的!”
九星和南他年目送孩子愉快地飞上了那块大石头,互相扶持着坐了下来。
“这……南兄,你们为何如此高兴。”
南他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刚才三人一起庆贺,还以为她能知道点啥呢,他塞了一块糕点,悠闲地摇起了扇子,“守擂总是好处多多的,这就相当于直接有了进榜资格。再说他更不同,”他用下巴朝站在湖中心的闻人忘忧指了一下,“闻人家内功了得,没有把握的人试都不会一试,会上去的都是叫得上名字的人,闻人兄小小年纪输了也不丢脸。再说最后指不定敢上去的还不够十个呢,这样想来,明日清晨,我们家闻人弟弟,就要是天下第十了!”
看着闻人忘忧小小少年站在大石头上一脸期待等人挑战的模样,九星似笑非笑,“那可真是令人期待。”不过,她塞进了今日第二十块桂花糕,别人会不会去试倒是不知道,她才打死不会去凑热闹呢。
“在下闻人忘忧,年三万岁,来自白日城闻人府,”闻人忘忧顿了一下,风大哥哥只让自己简单介绍一下自己,这样说应该可以吧……
风家大公子笑着摇了摇头,“守擂者已经就位,请有意者挑战。”
说着他便往岸边一掠,晃眼便到了。哇哦……九星对风家的轻功可是虎视眈眈,心里盘算着找个机会找风沾衣学学这招。说起风沾衣,今日真是一直没见他。九星往四周看看,真是奇怪,风沾衣不见了,长愿哥哥也没在这儿……她一口酒下肚,南他年又乖巧地给她斟上了。咦……这里之前不是没有酒只有茶吗……管他呢,这酒真是好酒。
南他年说的对,众人似乎十分忌惮闻人家的名讳,即使闻人忘忧看起来年纪尚小未经世事,也无人敢轻易出这个头。
大家左看右看,你推我我推你,等了一会儿,人群中终于有一个声音,“我来。”对方也是一个年纪小小的少年,黑黑瘦瘦,看起来像是个勤练功的孩子,他飞上水面,众人翘首以盼等一场少年对决,南他年和九星都站了起来只为看的更加真切。
“扑通”一声,那孩子在众目睽睽下掉进了河里……
岸边突然沉静,原本吵闹的人群一片鸦雀无声,众人一时都傻了眼,片刻,岸上传来一片哄笑。
中间大石头边上探出了一个湿漉漉的脑袋,一双手扒住了石头想往上爬,闻人忘忧急忙上去搭手,把自己的对手拉上了石头。
那小伙子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拧了拧身上的水,“各位!”他向岸边众人大喊,不知道这传声用了他几分功力,确实是大的震耳欲聋,不少人捂住了耳朵,却还是能听到他的话,“北方人,没练过水上功夫,见谅!”这声见谅也像刚才的笑声一样,在众人耳边盘旋了几圈才散去。
“在下阿风寨,乐阿堂,请闻人公子赐教。”
两个小少年都还挺讲礼貌,互相拜了拜,这才拔出了剑打起来。
让九星感到惊讶的是,闻人忘忧的佩剑居然还未受灵。好剑有灵,与修剑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意相通,才能练就最强的剑者。这剑受灵通常有两种方法,一是如幽人,剑灵来自原先的剑主。只要后继者能降服剑灵,为己所用即可。不过受灵宝剑本就不是常人能得,原剑主自然不会轻易死亡,就算死去,手中剑也多传与家中后辈,如长愿哥哥的育灵,外人很难有机会遇到无主的受灵之剑,就算遇到,名剑沾染前者气息,也很难驯服。所以大多数受灵宝剑都是第二种,找好的玉石,再求一个好的“修铁匠”,自己炼制一把好剑,与此剑长久以往日夜同息,待到剑法卓越且心意相通,再由武功高强的长者加持受灵即可。这听起来不容易,做起来更是不容易,所以世间习剑者手握受灵宝剑的实则不多,但是这件事对大名鼎鼎的闻人府来说,却是太容易了,对仙门之后,不论是一还是二,都比常人容易千倍,资质愚钝如二姐,在两万岁那年都有了受灵宝剑,如此闻人忘忧的剑未授灵确实令人诧异。
九星正要问南他年,却见闻人忘忧的剑已经架在了对方脖子上,“我输了。”那少年中气是真的足,输了也要吼的人尽皆知,他走去风大公子身边一阵悄悄话,少顷风家的船便来将他送回了岸边。原来是不敢再水上飞了呀,哈哈。南他年和九星忍俊不禁,干了一杯好酒。
似乎是发现了闻人忘忧还未受灵的剑,陆陆续续又上去了不少人,不过闻人家向来以内功心法闻名,看着闻人忘忧三万岁的年纪揣着一般人五万岁才能练得的内力运剑,九星一阵感慨,怪不得不急着受灵,舞舞招式便能有很大的杀伤力,看看人家家的绝学,再看看自己家,符咒修的再好有什么用,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皮家堡那舟,那坞,请战!”
闻人忘忧对面站上了两人,长得一样高,一样胖,一模一样的脸,连声音也一模一样,咦……她看向解说师南他年,这小伙子是什么都知道。
“这是塞外皮家堡的两位双生公子。”闻人忘忧那边已经出手,南他年眼睛盯着湖中,继续说道,“他俩从小形影不离,练的是双剑。两人当一人使,让人左右为难,很难攻破。”说完他便闭上嘴紧张的观察局势,九星也伸长脖子去看,这闻人家的剑法比较保守,闻人忘忧年岁尚小,不懂变通,对付这两人确实不容易。左边那个那舟,一剑刺破了闻人忘忧的手臂,人群中传来一阵惋惜,九星偷偷看南他年双拳紧握,为自己这好友弟弟紧张地不得了。
“这两人也太占便宜了吧,除非杀了一个,不然你怎么一把剑同时控住两个人呢。可这不过比试又不能杀人,这皮家太狡猾了吧。”九星看得无比投入,要是我的话,一个符咒贴上去,两个人都变成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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