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的离逝,在孟锐志心里刻下重重的痕迹。如果不是许梅丽说的时候,提起了刘芳芳娘家就一个半大小子守着受伤的老母亲,他或许还不会生出那么多的同情来。
当初,爷奶还在,家里尚未分家,父亲挣的钱也全被阿奶给收好了。阿奶指缝紧,不肯漏点钱出来,指着躺在床上的孟母骂:“要死不死的,还想我伺候你吃喝拉撒,天怎么不赶紧收了你呢?”
小小的孟锐志守着母亲,眼睁睁看着她从逐渐清醒到更加昏迷,直至那双长满粗茧的手无力合拢。
方秀红在两月后进门,一开始他无比排斥她的出现和存在。母亲才走多久,家里就贴起了红纸迎接新人,父亲还笑得喜庆接待吃酒的客人。
偏偏方秀红为他报了“仇”。
娶了新媳妇,阿奶又开始作妖,把家里重活脏活都扔给新媳妇来干。方秀红却不像之前死去的那个儿媳脾气好,还特会告状,隔三差五就哄得孟父出面跟老母亲掰扯一番。孟父越是出面,阿奶和方秀红之间的战争就越是激烈,最终以方秀红摔了一跤差点没保住肚子里的胎儿而成功分家的战况结束。
分家之后,方秀红倒没有如何苛待他这个前头留下来的孩子,丈夫的钱都在她手里攥着,自己又生了俩儿子,后半生没啥可担忧的了,也没必要闲着没事折腾便宜儿子啊!她只是借口孟锐志年纪大,多点到田里帮忙干活,多点到山上砍柴,多点照顾两个弟弟,有啥好的要留给弟弟们……
孟锐志起初还挺烦家里这两个流鼻涕跟在他身后的弟弟,父亲和红妈不时就提醒,他是大哥,万事都要让着小弟。可当父亲患病躺在床上,一遍遍断断续续地叮嘱他,要好好看管这个家,要照顾弟弟和红妈,不要让这个家散了。那份长兄为大、照顾家庭的责任感落到他的肩上,逼迫他去成长。父亲把那份工作交到他手上时,浑浊不清的双眼牢牢盯着他,“这份工作交给你,这个家也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孟锐志确实做到了对父亲的承诺,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把老屋重新修补,给俩弟弟存了彩礼,娶了媳妇,给红妈大部分的工资,直到自己谈婚论嫁后才提出自己得存点钱了,平时虽说自己留着二十块,但每逢过年过节回家一趟,必定背上县城里才有得卖的好东西……
孟锐志坐在堂屋的板凳上,向方秀红说起自己的难处:“红妈,这些年来我手上没啥钱剩着,全给你了。这会梅丽坐月子,你还跟我们要钱买菜,我们上哪儿找这钱啊?”
方秀红才不相信他这话,“锐志啊,你一个月也有三十多块钱工资吧,每个月也才给我十五块钱,一半都没到呢!你爸以前可是把钱全给我的呢!你可别忘了啊,你爸走前还叮嘱你,一定得好好照顾我和你弟他们。”
方秀红没觉得自己贪,本来就是啊,这份工作原本就是自己丈夫的,工资也是自己丈夫的。要不是自己命苦,丈夫早走了,现在她手上可是每个月能拿三十多块钱呢!哪像现在,拿点钱还得小心伺候那两口子,不能打不能骂的。要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儿媳敢自个儿留钱在兜里,她早就拿长棍子招呼去了!
再说了,她那俩亲儿媳,坐月子也不用她伺候,自个儿就把自己搞定了,家里有啥吃啥,还够奶喂孩子!那许梅丽,娇气得跟地主家大小姐似的,连饭都要端到她房里去,谁乐意伺候着啊!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好一阵,也没有谈妥。孟锐志着实认为这些年来自己给红妈的不少了,现在怎么就伸手要到钱才肯给自己媳妇坐月子呢?方秀红也觉得孟锐志不可思议,你的工作可是我那死鬼丈夫传给你的啊,那十五块钱是我理所应得的啊,我帮你媳妇坐月子,鱼肉鸡蛋糖,哪个不用钱啊?
最后孟锐志梗着脖子说道:“红妈,你去别家问问,哪家儿子每个月能往家里给十五块钱的!十五块钱,都够家里生活大半年了!”
方秀红想想自己床底下的小木箱子,心底有些发虚,面上依然强硬:“那你想想你爸说的话,他可是让你好好照顾这一大家子!你现在有孩子了,想踹开我们不管了,是不是?”
张桂芬和许梅丽竖着耳朵把堂屋里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其他屋里的人也是这样。
王燕子狠狠拧了一把孟锐勇的大腿:“你哥每个月给十五块钱你妈呢!你咋没从你妈手里哄点出来!”
孟锐勇不耐烦打开妻子的手,“你还不知道她眼里,钱才是她亲儿子呢。”
吕秋菊柔声柔气说道:“锐才,原来大哥每个月给那么多钱咱妈。咱妈要是能拿点出来给咱们花,那该多好!”
孟锐才眼睛一转,附在妻子耳旁悄悄说道:“妈裤头带上栓着的红绳子钥匙就是开装钱那箱子的,我小时候见过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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