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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树文好脾气地抓抓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医生说芳芳她妈以后可能就这样躺一辈子了,我们该咋办啊?”

“咋办咋办,那是你亲妈吗,还管那么多!”张桂芬骂道,“她没有儿子吗?她没有别的闺女女婿吗?咋就你们俩费心思去管她呢?”

许树文嘴笨,被母亲训了一顿,原本想说的话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只讷讷地不敢作声,任由母亲骂了一路。

张桂芬心里是窝着一肚子的气,小部分是大儿媳家里那破事给弄的,大部分是被三女婿给气的。但这时她也是把气撒在这个老实儿子身上,换了其他闺女儿子,一个嘴甜会哄她、一个嫁人了不好管、一个自幼体弱花了最多心思,她有气都无处撒。

“我告诉你啊,你跟你媳妇别想着从我手里抠钱抠米出来养你丈母娘和小舅子,咱家没这能力养那两张嘴!”张桂芬用食指重重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听到没有?”

许树文不情不愿地应了,回到屋里妻子急切地迎上来问:“你妈有说借钱借粮给我妈吗?”

“没,妈说,咱家没钱。”许树文边脱去被汗水浸湿的上衣,“她还说你还有姐姐和姐夫呢,他们咋不帮帮忙。”

刘芳芳眼里希冀的光芒灭了下去。大姐嫁的是村里小学的数学老师,一进门就得伺候前头媳妇留下的闺女,自己又生了两个孩子,虽说上头没有公婆,但是一个人得照顾仨孩子、下地、烧衣做饭,总而言之,就是没钱可出,也出不了力气。二姐条件稍微好些,但嫁得远,凭脚程得花将近一天天才回到娘家。小弟去她家报消息时,二姐悄悄给他塞了两块钱,说是自己偷偷存的;还有半袋子陈米,让他背回去大概能吃大半个月。

她算是三姐妹中嫁得最好的了,家里劳动力足够,虽然说二弟和弟媳有点懒、小妹有点弱,但起码每顿饭能吃六七分饱。公公懂一点木工活儿,给别人打凳子柜子什么的,私底下被塞个几毛一块的,久而久之,婆婆手头上肯定存了不少钱。但是,婆婆却是个偏心眼的,有啥好东西都给老二一家收着,活儿是他们夫妇干得最多最重,得到的关注是最少的,挨骂是最多的。

刘芳芳的眼泪崩堤而出,她第一次在丈夫面前掉眼泪,狼狈地把脸藏在手心里,佝偻着瘦弱的身体,时不时颤动几下。

许树文也就过年过节陪着妻子走娘家时,和丈母娘短暂相处过。当他知道丈母娘出事,心里并没有太大触动;当妻子充满担忧地恳求他向母亲借钱借粮时,心里早就猜到母亲十有八九会拒绝;当母亲板着脸戳他脑袋,警告他甭把心歪到丈母娘家,他也觉得母亲说得没错。

而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一丝真实感——那个受伤卧床的是他的丈母娘,是他孩子的外婆,是他妻子的亲娘,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没事的,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许树文笨拙地靠近妻子,双手环住她单薄的身体,只会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刘芳芳猛地抬起头,用力把他的手甩开,哭着质问:“你有什么办法!你什么办法都没有!”

许树文的手滑过半空,落下来时打在木床床柱上,尖锐的疼痛由手入心。

妻子说得对,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夜,越来越深。

张桂芬年纪不轻,特别醒睡,三更半夜把睡得老沉的丈夫推醒:“建国,我咋听到有脚步声呢?好像是咱院子里传来的,该不是有贼子进屋吧,怪吓人的!”

许建国半睡不醒地也没听清妻子的话,眼睛都没睁开,胡乱应了两声,呼噜又打了起来。

张桂芬睁着眼睛竖着耳朵用力听外头的动静。刚才的声响似是她一时听错了,除了夜夜不间断鸣叫的昆虫和青蛙,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提着的心慢慢回到原处,瞌睡虫又爬上了她的眼睛。夜,越发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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