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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家人出工的时候,许梅丽那边也在发生了一件不大愉快的事情。

起因很简单,昨晚三更半夜,大舅子敲响了孟锐志的窗户,搓着双手拘束不安地提出自己的请求:“锐志、梅丽,我实在没法子了,你们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我一定会尽快还钱给你们的!”

孟锐志和许梅丽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孟锐志拍板答应,把许梅丽明面上说的所有存款十二块钱通通借给了许树文,打了借条。

借钱时痛快,下半夜孟锐志愁得没法入睡——他身上是一分钱不剩,只有两张半斤的糖票和三两的肉票。媳妇坐月子可咋办啊?

一大早,孟锐志就守在了方秀红门口,把早起的老婆子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这死孩子吓死我了!”方秀红气得往便宜儿子身上捶了几下,“我这年纪可耐不得吓!”

孟锐志陪着笑脸道歉,再次请求她帮忙照顾媳妇坐月子、给孩子洗洗尿布冲冲澡。

方秀红一口拒绝:“没钱就别提这事。我那两儿媳都是自个儿坐的月子,我可没沾过手。你媳妇要是想要我搭把手,买菜钱先给足,不然我懒得理会这事。”

“红妈,下个月我再给你补回那钱不就行了吗?我就是这月手头紧,没法子!”孟锐志憋屈不已。

方秀红顺着杆子往上爬:“可以,不过还得多给我五块钱辛苦费。你要是愿意就干,不愿意你就带你媳妇孩子到县城里住!”

她昨晚起床撒夜尿,在茅房里听得清清楚楚的,孟锐志借给大舅子十二块钱,现在是身无分文了。所以他现在呀,除了答应她的条件,是没旁的法子了。总不能带着媳妇孩子回县城里吧,那谁来照顾他们娘仨啊?

“孟锐志,你给我过来!”

“你咋起床了,见风了可要脑袋疼!”孟锐志冷不丁听到一声呵斥,抬眼看去,妻子包着棉布巾,脸色青白地站在他们屋门口。他心一慌,快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搀回房里。

“你说你,咋就下床呢?在房里喊我一声不就行了吗?早上还挺凉快的,要是邪风入身了咋办?”孟锐志唠唠叨叨把妻子的鞋子脱下,把她塞进被子里。

许梅丽下床一趟,脸色显得更白了,嘴唇也青白青白的,渗人得很。“谁叫你没跟我商量,又自作决定!”

许梅丽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锁住丈夫的脸,看得他不由自主地气短。

“没有,我就是想赶紧解决好你坐月子的事情,也不想拿那些事来烦你。”孟锐志站起身,“你先歇着,我就快跟红妈说定了。”

“不要!”许梅丽迅速拉住丈夫的衣角,不让他走出房间。“我不想在这里坐月子,我怕红妈和燕子她们对我不好。到时我和孩子要是受了委屈,找谁说去?”

许梅丽说着说着,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被方秀红她们不好对待的情景,泪珠子不断往下掉。

孟锐志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心疼。好笑是明明是还没发生的事情,妻子居然一副认真的样子,委屈得真心实意。心疼则是忍不住开始怀疑红妈她们是不是苛待过妻子,仅是让她留在乡下坐月子,居然委屈成这样。

“咋回事啊,动不动就流眼泪?”孟锐志抬手给她抹去眼泪,捧着她的脸问。

许梅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觉得自己委屈难过。她扁着嘴,手紧紧揪着丈夫的衣角,不断地摇头。

这时,床里侧睡着的两个娃娃醒了,眨眨眼,嘴一扁,就开始嚎啕大哭。

孟锐志被这三张类似的哭脸给逗乐了,心头的乌云也散了一些。

最后,在许梅丽的眼泪攻击和小声告状下,孟锐志做出了把妻子带回城里坐月子的决定。面对她的眼泪,他无法不动容。面对她细声细气地说起以前——红妈和两个弟媳用话挤兑她的委屈,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的经历——两个弟弟合起伙来疏远他,那种感受,剜得心上血淋淋的。

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趁早出发,免得考虑得太过清楚,少了那一点冲动,又会推翻原本的决定。他快手快脚把妻子和孩子的衣服尿布塞进竹篓里,给妻子披上长袖衬衫,让她在房里等着,跑出门找牛车。

牛,是生产队里的“一把好手”,不仅下得了地干得了活,还能给队里搞创收。搭牛车去县城,每人三毛钱,来回一趟五毛钱。像孟锐志现在包下这辆牛车,价格得和生产队长商量。

他现在也没钱,干脆利落把身上的三张票给了出去。生产队长的女儿在前不久也生了孩子,现在正愁着没有糖票和肉票。没想到今儿票从天上来,喜得生产队长夫妇大方地批了牛车的使用申请,让大儿子送他们去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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