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弹幕传来一片撕心裂肺地尖叫。

正巧宗祈低头瞥了屏幕一眼，疑惑地回头：“什么？”

守在直播间的观众们看着他回头，心差点没跳到嗓子眼。

恐怖片里有一个常用的死亡套路——回头杀。

不仅仅是弹幕，连宗祈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后颈似乎被什么垂下来的东西扫过，丝丝缕缕，透着深入骨髓的冷。

宗祈伸手，把在自己头顶上作妖的东西直接扯住，猛地一拉。

是什么？

所有人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纷纷屏息凝神，生怕漏过什么。

入手的触感十分粗糙，手电筒的灯光照过去，一条深棕色亚麻绳赫然显现。

最开始提醒宗祈注意身后的弹幕显然对这条绳子的出现十分疑惑，表示他刚刚看到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可惜由于同时间段观看的人数太多，这条弹幕一下子就淹没在了其他弹幕里，无人注意。

黑发青年拽着绳子，无视周遭越发阴冷的气息，顺手从背包里掏出剪刀，咔嚓咔嚓往上一剪，一下子就把这条违规道具拦腰斩断，回头看见直播间里不少人都在猜测这是当初第一户自杀时使用的绳子。

“你们猜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是当初那段绳子。”

宗祈侃侃而谈：“凶宅的原主穿着红色连衣裙上吊自杀，最后是一个月后例行上门来清洁的钟点工发现不对，那时尸体因为在炎热的室内挂了很久，早已面目全非。”

他和齐宁舟讨论过这个问题。

自杀而死的人除非生前愤世恨俗，不然一般死后都很少会留存怨气，更别说化作厉鬼了。

所以天师怀疑当初的案子还存在其他的疑点，例如存在他杀可能等等。

“这么长的时间，尸体肯定在绳子上留下过血迹或人类皮屑，但这条绳子上干干净净，所以这不是自杀现场的那条。”

弹幕们：“......”

感觉有什么不对，但主播说的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可能之前的某任户主热爱行为艺术，比如什么从窒息中获得快感。人类的性癖是自由的，但有些人真该看看医生。”

宗祈耸了耸肩，继续举着手电筒往上照。

墙上四根套着圆环的亚麻绳吊在那里，从上分斜射过来的黑暗阴森，无风自动。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刚刚这根绳子会突然垂下来啊！！！】

【我真是瘆得慌，主播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结合一下这栋凶宅的过往......最后这根绳子说不定就是给你留的】

【楼上快闭嘴吧，和我一起默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

“房子不错，但卫生条件实在叫人堪忧。”

宗祈没有理会这些诡异的绳索，反而转身朝着公寓内走去，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探查，“电闸坏了，公寓里也没水，得打电话叫人来修。哦......忘了这是栋凶宅，没人敢来。唉，太难了。”

这套公寓的基础设施很完备，包括里面的家居电器，除了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以外基本完好无损，只是断水断电太久，难免不好操作。

【啊啊啊啊啊啊主播，你背后又有东西！我这次绝对看清了，是一截红色的裙子！！！】

就在宗祈把整座复式公寓摸了一遍，转身走到窗台门口的时候，他又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脖子上扫来扫去。这下不需要弹幕再提醒，他直接一把拉开窗帘。

齐宁舟说了，进来先拉窗帘，阳光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驱散阴气。

刹那间，明亮温暖的金色阳光没有了厚重窗帘的阻碍，争先恐后的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投射进来，驱散终年不散的黑暗，将偌大一片公寓照亮。

“哇，今天天气不错耶。”

宗祈调转摄像头，眼神平淡地掠过那张从他头顶倒吊下来的苍白鬼脸，转头为直播间展示窗外漂亮的风景。

第二次被无视的红衣女鬼：“......”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它尖嚎一声，躲在窗帘背后的阴影里，披散下来的黑色长发顿时暴涨，朝着站在落地窗前的青年缠去。

闻到这个人类身上格外鲜美的血肉气味，头发丝激动地颤栗着，浓厚怨气迅速蚕食阳光，将整个房间的亮度硬生生下调两分。

鬼脸弧度裂开到最大，露出口腔里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

森森鬼气兜面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内里沾染厚重血污的尖利指甲。

宗祈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后背一下子贴到落地窗前。

人怕鬼是本能反应。

他看不见对方美丽的容颜，只能感受到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阴冷。

厉鬼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嗬嗬嗬”声在空旷的室内层层回荡，宗祈又没聋，怎么可能听不见？

【我靠我靠我靠，主播怎么突然把镜头切了】

【嗯？你们有人听到主播那边传来的奇怪声音吗】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原来不是幻听，咦不对啊，屏幕怎么黑了】

【什么情况？我这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吗？】

直播间的镜头忽然天旋地转，过了好一会，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主播已下播的提示。

红衣女鬼扭曲嘶哑的难听声音充斥了空旷的室内。

见到自己把人逼到墙角，厉鬼的吼声愈发狰狞，白骨寸下，径直朝着黑发青年刺来。

结果谁也没想到的是，蜂拥而至的长发在接触到黑发青年的刹那全部都被看不见的火焰烧灼扭曲，化作黑烟湮灭，散发出难闻的焦味，直接秃了半边不说，还把脸扫了一半下来，露出背后森森白骨。

红衣女鬼：“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识回笼的宗祈：“......等等，不对啊，我为什么要怕。”

一看不见对方的模样，二有恐怖片导演系统护体，鬼奈何不了他，他也看不到鬼，怕个屁啊！！！

听到厉鬼的惨叫，调整好心态的宗祈登时乐了。一低头才发现直播间被他刚才不小心摁到，现在已经跳转到了下播的界面。

“算了，今天先不播了，等过几天再说。”

今天这场直播把宗祈推上了首页，再加上地点选得好，可算吊足了观众的胃口。这间公寓之前出现过太多离奇死亡案件，只要悬念足够，不管什么时候开播都绝对不会缺少观众。

比起这些，驱鬼才是目前头等大事。

齐宁舟说只要他在，厉鬼就会主动攻击他。

然后等到它被导演权限反弹伤害后，再用符咒就行了。

想通这点，宗祈挽起袖子，尝试着朝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很不巧，刚才那一通反弹让无往不胜的红衣厉鬼受到不轻的伤害，直接把怒气槽给填满了。

厉鬼在空中静默了片刻，长发继续开始了暴涨，红裙边角淌出粘稠猩红色的血液，开始无差别朝周围进行疯狂攻击。

在宗祈走动的时候，半空中的头发依旧孜孜不倦地朝他缠来，烧断一缕落到地上又缠过来一缕，像人工纺织机。

于是一人一鬼就这么重复着一人找鬼，一鬼攻击然后又被重复着烫伤哇哇嚎叫着后退的过程。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宗祈视网膜上的尖叫值，短短十分钟不到就突破了一千大关。

等逛了公寓一圈，宗祈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地板上已经落满烧焦的头发，和那些灰尘混在一起，十分有碍观瞻。

宗祈登时无语，“好歹也是个鬼，独居怎么这么不讲卫生？”

这间公寓很可是他未来半年的居住地，环境卫生的优劣直接关系到他本人，这些头发掉到地上打扫起来很麻烦的！总不可能指望鬼来帮他搞卫生吧？

可惜这只厉鬼似乎根本没法沟通，更没有理智可言，力量被衰减后依旧只会啊啊啊乱叫。

转了几圈后，宗祈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放出齐宁舟的符咒。

下一秒，用鲜血绘制的符纸就在空中径直燃烧起来，惊得他迅速松手。

出乎意料的是，符纸烧完后，半空中不断烧断的头发的速度还真慢了下来。

“这样就完了吗？”

宗祈挠了挠头，颇有些摸不清状况，没法得出厉鬼到底是已经被消灭还是老鬼仍存的结论。

黑发青年看不到的是，自己往前一步，红色裙角就立马默默往后飘，退避三尺，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或许是刚才抵消怨气的符咒唤回了红衣女鬼些许神智，让它意识到虽然这个人类很香，可是靠过去就会被烫伤。

会痛，不能吃，惹不起，赶不走。

它咬着自己尖利的指甲，惨白的瞳孔内闪过一丝茫然。

就在此时，宗祈的手机忽然弹出一条“叮咚”的消息。

【发现D级可签约员工“红衣女鬼”】

消息的通知栏目出现在恐怖片系统的【旗下员工】栏目里，点进去后还可以看到温馨备注。

【员工信息】：盘踞在江州市东区洛豪国际公寓的不知名厉鬼

【出没剧本】：小剧本《公寓凶宅》

【员工等级】：D级

【签约条件】：已满足

【注意事项】：该员工容易陷入不定性疯狂状态

【是否签约红衣女鬼，是/否】

好家伙。宗祈目瞪口呆。

他一直以为这个旗下员工是用来签人的，没想到竟然是拿来签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