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是什么?”
云虚子单手抄起她,将她抱入怀中,提剑的手一按,让她的小脑袋埋在他胸膛前:“小十,不要看。”
牧小十隐约猜到原因,但又不敢肯定。她闭着眼,偎在他怀里随他一同腾挪转移,听着他长剑挥出带起的道道破空声,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咆哮声怒吼声,接着变成了哀嚎声,最终寂然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牧小十将头死死地埋着,浑身轻轻抖起来,手凉得几乎没有温度。今晚的情况太诡异,不是鬼怪作祟,便是妖魔逞强。云虚子不让她看,说怕她吓到,以前他总是不留情地将她推出去,让她见识真实的世间,为何这次不让她看了呢?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他是在斩妖。她叫他二师父,跟他斗嘴同他嬉闹,她不曾见过他的捉妖手段,所以不知不觉间竟忘了这是以杀妖而名扬天下的道长,他的手上沾满了她同类的鲜血,他的脚下踩着的是妖的累累白骨。
这一刻,蛰伏心底的恐惧与挣扎如蔓草般不可遏止地生长起来。她又记起第一次相见,她刚打开院门,他看出她身上绕着妖气,立刻拔剑出鞘,一叠符箓拍过来,大喝:“妖孽看招!”
如果不是大师父及时挡下,她这只小妖就算未命丧黄泉,那也是修为尽散,不得善终。这种族类的仇人,她竟然能叫他“师父”,该是何等的没心没肝。她的泪涌出来,打湿了他胸前衣裳。
云虚子将她抱得更紧了,压抑着声音道:“小十,我答应你。妖若无害人之心,今后我绝不滥杀。”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鼓掌声自树林深处响起。一道俊美身影缓步行来,手执一把点满梅花图案的折扇。他翩翩然摇着折扇,启唇,声音清雅悦耳,“真是令人感动,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云观主竟然要放下屠刀rs;。”
瞳子轻轻缩起,云虚子握紧了手中的剑。
“可惜你悔悟得太晚,成不了神佛!”一语未毕,梅花豹妖迅疾出手,折扇一展,万千精芒如流星扑面罩向云虚子。
云虚子提剑正要格挡,孰料甫凝气劲,只觉灵海浑浊,内劲凝滞不得及时聚集。可恶,功体竟然被压制了!他只得一路后退,腾挪躲闪,这
才将对方招式化解。
然而对方哪会给他时间思考与应付,凌空追至,折扇飞旋如暴风疾雨,所过之处草木摧折万物毙命。
云虚子不断后退。功体受制,又要护着人形的牧小十,这简直是不能再糟糕的局面。只稍微慢了一拍,“噗噗”数声,劲气已划破道袍,割出一排血口子。
“云观主,上次算你运气,但这次你不会再有好运了。”年轻的妖王如风如电般出招,微微笑着,棕黄色瞳仁中溢出笃定的光彩,“你一个出家人惹谁不好,非得招惹女人。惹一个也就罢了,你还惹俩?你说你是不是要作死?”
“哗啦啦”,一阵砂石滚动响。云虚子忙停身止步,余光往后一扫,果然已将至悬崖边缘。这里何时有的悬崖?不应该的。
对方不给他机会细想。一把折扇旋出千百把,直接近身攻来。云虚子将牧小十往旁边安全之处猛地推出,随后拔剑织出密密光罟,将对方招式尽皆挡下。只是手臂如同缀着千钧重,每一次出招都格外吃力,他的额头冒出汗珠,剑势越来越不稳。
对方趁胜追击,捉到他剑势的一处破绽,破开他的防御,扇头击中他的心口,接着飞起一脚踢过去,将他踢得连连退后十余步。
喉中腥甜大盛,云虚子俯身,单手支地,呕出一口血红。
掌心虚拂过折扇,折扇随之变成一柄寒光森然的长剑,妖王横上他的脖颈,漫不经心地笑:“真狼狈呐,当年云观主提剑斩百妖,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曾想到过有今日?”
云虚子抬头,眼底一片坦然:“究竟是谁要杀我?”从踏入这片树林开始,他便已觉察到不对劲。四周妖氛弥漫,来者不善。但他不想出手,他试着寻找其他办法突围出去,因为小十在身边,当着她的面杀妖不太方便。
然而,兜兜转转寻不到出路,他只得大开杀戒。之前屡屡交手的妖王出现了,他并不意外,双方有仇隙,又对方想要得到那颗笨石头,追过来合情合理。但是究竟是谁布了这阵,是谁在压制他的功体。“阁下手段不差,不知可否能站出来让我死个明白?”生死面前,他还能笑得出来,笑得坦坦荡荡。
一道高挑且玲珑有致的身姿自空降下,面戴张牙舞爪的傩神面具。她落在对面的高大木棉树上。足尖点上树枝的刹那,木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开花骨朵,化为一树橙红。
云虚子突然明白了,他们这是在归夜光织造的梦中,所以他迟迟走不出去,所以他的法术与武功尽皆使不出来。她是梦境的主宰,压制他的功体不过举手之劳。
云虚子有些意外有些怒,他的确没想到是她。“阁主,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归夜光立于高高的木棉树上。夜风吹来,她火红的衣袂飘飘似谪入凡尘的仙子。“道长,可还记得那天的约定?承此邪气入体,道长若能不为所动不损半分道行,那就算我输了。今后本阁主再不来扰你。”
云虚子冷声道:“然后呢?”
归夜光突然笑了,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云虚子,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做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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