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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弦一郎与苇名一心在生死狭间中对坐而谈时,地势更低的东京城,太阳几乎要彻底落下了。

由于从明天起,东京城中会举办有各种大阵仗的祭典活动,人们多半会选择和家人团聚而不是出去鬼混,所以就连吉原也要避开淡季关门三天以节省人力,这也就导致今天想来花街纵情声色的客人非常多,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就连笠和这个首屈一指的花火商人,都不得不老老实实在茶屋内看着节目,耐心等待着接待。

吉原的茶屋,并非单纯是喝茶的地方,而是游女屋的门面房,提供点心酒水和打发时间的表演。

像笠和所在的这种大见世,客人都必须先在茶屋中消费一定的金额,店里的伙计们才会引来游女出来与客人见面,由她们与客人商定,今晚到底是出去逛街,还是去干脆去房间里衣带渐宽、翻云覆雨。

不过,笠和今天来这,纯粹是在灶门家受了气,所以想要找朋友们一起听一位艺伎的琵琶独奏,顺便吐槽吐槽今天的遭遇。

“那么漂亮的女人,居然跟着那么一个毫无志向的男人,年纪轻轻就那样操劳,还要养那么多的孩子,真是可惜啊!”

此时天还没有黑,但几杯酒下肚后,笠和就已经也些许醉意了。

“明明是老天赐给他的烧炭技艺,却只能白白在深山中蒙尘,更是让人不爽。”

“咳,山里的土包子而已,哪里懂得花火绽放那一刻的美丽呢。敝帚自珍罢了,再常见不过的事。”

朋友们纷纷劝道,“你这家伙有什么好置气的,这么好的条件他都拒绝了,那是他的损失,别生气了。”

“啧——”笠和听到了朋友们的劝解,似乎也想通了一些。

“只是可惜了那个女人呢,温柔的就像水一样,实在是忘不掉呀。不过,我看那个男的病殃殃的样子,好像也活不太久了。兴许,我哪再去看一看也不错……”

说完这话,他玩笑似的冲朋友们挤眉弄眼,然后其他人也一齐内涵地笑了起来。

茶屋的大厅内座无虚席、人声嘈杂,但唯独他们这一桌声音最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但稍微有些见识的客人,一看这一桌人的穿戴,便知道都是些了不得的有钱人,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

“对了,说起来,我临走的时候,那女人还送我一朵花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笠和当然知道对方送的那朵花只是食材的原样而已,但这并不影响他以这朵话为证据来吹牛。

“只见一次面的女人对我投怀送抱”,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男人吹嘘自己时最喜欢用的故事,让人自我感觉格外良好。

而这恰恰是笠和被灶门炭十郎扫了面子后,最急需补回来的东西。

“真得吗?女人给男人送花,真少见啊。”

“当然是真的。”

笠和神神秘秘地把手塞进袖口,挑着眉毛说,“而且我敢保证,这花你们都没见过。”

在座的谁不是见识广博的有钱人,听他这么说哪里肯信,纷纷表示质疑。

“我就等着你们这么说呢!”

笠和得意地笑了笑,将藏在袖中的彼岸花抽了出来,献宝似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刚刚还满脸自信的几人立刻闭上嘴巴,都被这颜色瑰丽、散发着某种神圣气息的花朵吸引走心神,尤其是每一根花瓣深处的那抹独特的银斑,仿佛像是某种活着的东西,在跟他们交流似的。

由于最吵的一桌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整个茶屋的客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也都目睹了这朵配色独特的花朵。

从此,蓝色彼岸花的那绝美的形象,便深深地刻入了所有人的心中。

“这不会是你染的吧?”

良久,笠和的朋友之一突然问道,“我从听说过团花还有这样的颜色,简直……”

“简直都有点不真实了。

另一个人补充道。望着那朵蓝色花朵的眼神泛着一丝痴迷。

说着,他朝着笠和伸出手去。

“能让我仔细看一看吗?”

笠和以为这人是想验证这花是否染色,不屑地笑了笑便递了过去,”有何不可?”

然而,就在彼岸花落到朋友手中的一瞬间,东京城迎来了黑夜。

原本蓬勃绽放、生机盎然的花朵,忽然之间就变了颜色,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水分一般枯萎干缩,那细长的翻卷的花瓣纷纷无力地垂落,周身散发着腐败的光晕。

所有的观看者,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怅然若失的颜色,随后才想起,这花的突然枯萎,是多么诡异的一件事。

就在笠和那一桌因为花的事吵起架来、闹成一团的时候,茶屋的舞台幕布后边,有一双略显迷蒙的湖绿色眼睛,正透过缝隙,好奇地看着这一切。

“哎呀,出来表演一下魔术,顺便监视一下点心店而已……结果居然碰到了这种不得了的东西呢。”

这双绿眼睛的主人看起来非常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留着一头发尾发红的齐肩中长发,肤色苍白的有些像外国人,下垂的眼角和眉毛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

“如果把蓝色彼岸花出现的消息,告诉那位大人的话,一定能再多奖励一些血液给我吧……”

“不过,最近好像找不到他呢……而且如果这花不是他想要的东西,我贸然去请功,反而更不好了。”

说到这里,他把视线集中在满脸泛着可惜和迷惑之色的笠和身上,“看来,今天晚上,我要去打扰一下你了哦!起码要知道这花的所在之处啊……”

“魔术师先生?”

这时,一个声音从这个短发年轻人的身后传来。

年轻人笑着转过头来,“该轮到我表演了吗?”

“是,还有两组节目后就轮到您了,我是特地过来请您做好准备的。”

负责通知他的小厮转了转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年轻人的黑色西服,似乎对他颇为好奇,“对了,您是第一次来这里表演,能说一下您的名字和表演的节目名吗?这样方便我给客人通报,大家也容易记住你。”

“名字,我猜是要艺名吧?”

“对,最好是人听了以后就忘不了的那种。”小厮点了点头。

“嗯……那我的艺名,就叫做魇梦吧。”

魇梦拍了拍手,嘴角咧开一个有些病态的弧度,“至于节目的名字,就叫‘催眠术’好了!”

“‘催眠术’?”小厮有些迷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是让人睡着的戏法吗?”

“不仅如此哦。”

魇梦轻轻抚了抚小厮面前的空气,一道几乎无形的阴影消无声息沿着皮肤钻入了他的耳朵。

小厮翻了翻白眼,随后很快便恢复如初,只是神情有些呆滞地看着魇梦,似乎已经失去了神志。

“这是能让人,把心中的一切秘密都说出口的、不可破解的完美魔术哦。”

……

彼岸花海中的生死狭间。

这里海拔更高,太阳尚且还有一丝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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