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县是一座山城,城中也有山,弘法寺就座落在山上,寺门前有一百零八级石级,平时香火很旺,前来上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不过近日秋雨连绵,江水上涨,甚至漫到了城墙脚下了,所以前来弘法寺上香的人少了许多,显得十分冷清。
秋雨还在无休止地下着,负责看守山门的小沙弥靠在门边昏昏欲睡,由于昨晚做晚课时开小差,被戒律堂的长老逮住了,训抄了一遍《南华经,凌晨后才得以睡觉,今日一早又要值寺门,困得他直打呵欠,幸好一直下着雨,也没什么香客,才得以摸鱼眯上一会。
正当小沙弥打着轻鼾,寺门前的石阶下却来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随行的家丁婢仆就有十多人,显然不是普通人家。
这时马车上走下来一名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风韵犹存,正是太守夫人独孤氏。下人们打着伞,小心翼翼地扶着独孤氏下了马车,一名健壮的仆妇熟练地蹲下来,打算背独孤氏登石阶,但是后者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走吧。”
仆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因为夫人平时到弘法寺烧香都是她负责背上去的,今日下着雨,夫人反而要自己走上去,真是反常呀,不过她也不敢多问,而且也乐得轻松,所以爽快地闪到一边去。
独孤氏走到石级下,抬头看了一眼那长长的阶梯,不由一阵发憷,终日养处尊休的她,平时出入都是车马代步,要么就是乘轿坐辇,几时走过那么长那么高的石阶,更何况现在还下着秋雨,地上又湿又滑的。
健妇谄着脸讨好道:“夫人,要不还是婢子背你上去吧。”
独孤氏暗咬牙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礼佛需心诚,还是我自己一步步走上去吧。”说完便抬脚拾级而上。
花了近半小时,独孤氏才走完一百零八级台阶,她本人累得腰酸腿痛,一众下人更是累得汗流浃背,而且提心吊胆的,因为期间独孤氏摔了三次,幸好旁边的婢女眼疾手快扶着,要不独孤氏铁定摔得七荤八素的。
且说独孤氏一行人来到寺门前,那名小沙弥居然还靠在门边昏昏而睡,嘴角挂着一串长长的口水,几乎滴到地面上了。
在前面开路的管家见状不由大皱其眉,正欲上前呵斥,独孤氏连忙制止道:“这小和尚昨晚估计是被师傅惩罚了,没有睡好,怪可怜的,不要吵醒他,咱们悄悄进去即可。”
管家干笑两声道:“好吧,也就是夫人你有一副菩萨心肠,否则这小和尚准得挨板子。”
独孤氏微笑道:“你也别碎嘴了,赶紧进去才是正经。”
管家连忙进门去,大雄宝殿中一名大和尚正坐在功德箱前无聊地摆弄着竹签,突然见到进来一大群人,不由愕了一下,待看清来者是谁时,更是直接弹了起来,急急迎上前道:“阿弥托佛,太守夫人驾到,有失远迎啊,悟性这劣徒一准又躲懒去了。”
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道:“倒也没有,悟性小和尚只跟周公卿天去了。”
大和尚尴尬地道:“阿弥托佛,罪过罪过,贫僧疏于教导,让诸位见笑了。”
独孤氏微笑道:“无妨,觉远师傅千万不要责罚他,毕竟他年纪还小,贪睡些也正常。”
觉远大和尚又唱了声佛号,殷勤地准备好香烛给独孤氏使用,后者虔诚地上完香,又捐了一笔可观的香油钱。
觉远大和尚的态度便更加热情谦卑了,问道:“现在下着雨,夫人要不在蔽寺休息一会,用些斋饭再回府?”
独孤氏点了点头道:“也好,对了,方丈禅师可在此间?我有一事想请方丈指点迷津。”
觉远大和尚闻言歉意地道:“方丈虽然在寺中,但是正在陪客,只怕抽不得空来。”
独孤氏闻言心中微微不悦,管家冷哼一声:“哪来的大人物,难道比太守夫人还要尊贵。”
觉远大和尚陪着小心道:“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佛门同道而已,不过对方远道而来,方丈又岂能待慢了,正与对方探讨佛法。”
独孤氏闻言轻咦了一声道:“是哪一位佛门高僧来了?”
弘法寺的方丈慧智禅师是巴蜀一带有名的大德高僧,对方既然有资格跟慧智禅师探讨佛法,显然身份也不简单。
觉远大和尚笑道:“此人并非僧人。”
独孤氏更惊讶地,问道:“莫非是哪位神尼?”
“也非神尼,不过此人乃慧静师太的俗家弟子,姓白名云裳,人称云裳居士。”
独孤氏闻言一喜,脱口道:“原来是慧静神尼的高徒,不知陋妇可有缘一见?”
觉远大和尚正犹豫着,独孤氏已经轻咳一声道:“管家,再捐五十两银子功德,给佛祖重塑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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