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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者讲大义,私者论小节。”

葛禾沉声道:

“假如我并不知道此事也就罢了,可既然我知道了……那就不能不管!”

“果然是年轻人啊……”

卢道士对此并不意外,只叹息道:

“你可曾想过,你能帮它一只小鬼,那其他与它遭遇相同的万千鬼物被你见了,莫非你还能全帮了不成?”

“而若你不帮更多的小鬼,岂不是独独偏心于这一只小鬼吗?这样的偏私,难道不觉得虚伪吗……”

卢道士坦言道:

“要么一个都不帮,要么就兼济天下,若只选取个别小鬼来帮,而对更多受苦之鬼视而不见,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理念错误,虚伪至极!”

葛禾却不为所动,淡然道:

“人本来就是主观性的动物,主观就绝对有所偏私,我又不是什么兼济天下的大圣人,只是苟图衣食的小人物罢了。”

“对一切鬼物,我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帮它是情分,不帮它是本分,道长你以圣人的见地来否定我一个平凡人的做法,恐怕你才是真正的虚伪吧?”

葛禾的反问,让卢道士一愣,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用大义来好意规劝对方,却被对方用小节来反向诘问了一番。

这还不止,葛禾继续反问:

“道长以大义为挡箭牌,对本可相助的鬼物视而不见,理由仅仅是它们不会危害社会秩序,只要它们不害人就无足轻重,这何尝不是对弱者无声的欺凌?”

“说到底,包括道长在内的所有道门中人都在刻意无视受苦的小鬼,因为它们无足轻重,因为它们可以自生自灭,所以只把精力用在捕捉为害的恶鬼上,美其名曰:降妖伏魔!”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恶鬼正是无足轻重的小鬼变成的啊……”

葛禾的声音低沉下来,还带着几抹追忆:

“当年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他一生降伏了许多恶鬼,但到头来却发现,世间的恶鬼并没有因此而减少,恶鬼依旧层出不穷。”

“于是他告诉我,再努力地降伏恶鬼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因为所有的恶鬼都是从小鬼变来的。”

“小鬼聚了阴气、生了怨气,就成了恶鬼,开始为祸世间,所以减少滞留阳间的普通小鬼才是遏制恶鬼数量的根本途径,但爷爷势单力孤,实在是无法付诸实践……”

“以前我觉得,这种连我爷爷一介民间阴阳先生都能领悟的道理,玄门正宗弟子肯定早就明白了。”

“但现在听了道长的言辞,我觉得我可能小看了爷爷的见地,也高看了玄门弟子的脑袋……”

卢道士彻底愣住了。

平心而论,他是一个脾气很暴躁的道士,凌晨降伏车祸恶鬼时,他辱骂阴曹官吏是“吃香烛的”,还用“吃掉路灯”来表达自己的脾气。

若葛禾是个单纯的杠精,暴躁的卢道士估计早就忍不住想捶他一顿了!

但此刻,听着葛禾的嘲讽之言,本应愤怒的卢道士却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不仅不发怒,甚至陷入了自我沉思:

为什么这个三无民间野路子的话能直击根本,让他都无法反驳?

对啊,为什么要治标不治本?恶鬼是该抓,可天下无处不在的普通小鬼才是真正的祸根所在啊!

道门捉鬼数千年,难道几千年间都悟不透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吗……

“呼……”

卢道士深深呼出一口气,目光中透着无比真诚的光彩,他朝葛禾行了个恭敬的道稽: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差吏祖孙不愧是民间奇人,一番道理,胜过贫道师长的一篇道法真论!”

“今日方知,差吏祖父能以一载时间取得无常之位,实在是情理之中,有此等深入的见识,就算没有葛洪仙翁的余荫,也迟早登上高位。”

“贫道心服口服,受教了!”

……

卢道士又走了,当着葛禾的面,他直接往墙上一撞,便轻松穿过墙壁,屋中只留下了葛禾和那只相思鬼。

“穿墙术……”

葛禾颇为眼馋地看了墙面一会儿,他那里还不清楚,这卢道士分明是真正会法术的得道之人!

与他这刚刚修炼了一次的小菜鸡,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果然是玄门正宗弟子,这都快彻底超越凡人了吧?”

别听葛禾方才言语中满满都是不屑一顾的嘲讽,可实际上,玄门正宗就是玄门正宗,法术、法器、功法一样都不缺。

对他们而言,凡俗之事都不重要,成仙了道才是他们的人生终极追求……

走了卢道士,话题于是再次回到了这头遗忘了家乡和父母的相思鬼身上。

“真的不记得你家住在哪里吗?”

葛禾又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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