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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爵并没有回头,反而是望着河堤决口,有些愣神,机械性点点头,从鼻子哼出一声。

得到父亲回应,章祀扭头就往城里走去,而章爵看了一下河堤,环顾左右书吏便问:“这河堤是何人负责卖运料材,又是何人整修?”

章爵才来上犹不过几年,但这堤坝已经有了十余年历史,他虽然从以往册本上看到了修堤坝的一些事情,但具体情况他也是不得而知。

比如谁负责购买材料,谁负责工程,这种事基本上都不会记录在案,除非是一切都是官家包办的。

章爵不得而知,其它吏员就未必,县中书吏基本都是本地之人,又常年在县衙当差,因此章爵毫不犹豫,向书吏请教。

“好教堂尊晓得,这河堤是成化二十三年所修,小的记得当时柴大官人到县衙请修堤坝,不过当时县里正在修城墙,没有什么余钱,准备作罢。

可柴大官人却对当时的太爷说,这水渠、河堤既关乎田亩产量,又关乎百姓生命,不可将它无视了,不但要修,而且要修好。

太爷说县衙没钱,即使有心也是无力。柴大官人却慷慨解囊,直接拿出一百两纹银,说是捐给县衙修堤坝。

当时堂尊忙着修城墙,也没有时间去管堤坝的事,便将此事,全部委派给了柴大官人。

堂尊要是想要知道具体之事,还是问问柴大官人比较好,毕竟恁可是好友不是?恁若招来询问,想来他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柴大官人叫柴懿,字子德,是远近驰名的德商,行商从不以狡诈欺人,而且时常周济穷人,更是热衷于修桥铺路这般德举,虽无功名,却也受百姓爱戴。

至于书吏说的话,对一半错一半,错的是,他们二人不仅是朋友,而且亲如兄弟。对的是,因为柴懿的父亲,就是章爵的业师,柴懿视章爵为弟,向来都是有求必应。

“哦!看来真的是天灾?”

章爵一听是柴懿请求的,心中顿时放心不少,他相信以他对柴懿的了解,以及柴懿的为人秉性,不至于做出那种,偷工减料砸自己招牌的事。

正在章爵对于这绵延不绝的长堤,为何单单只是坏了这么一个缺口,其余地方连裂痕的很少见到之时。

一个个挽起裤管,脚上全是黄色泥巴的衙差,手里拿着一个二指粗的长竹筒,还有一些零零碎碎,好像是竹片残渣一样的东西走了过来禀报:“堂尊,小人们在田里发现此物。”

章爵拿过竹筒,便感觉沉甸甸,再仔细观察发现竹筒一段封着蜜蜡,心中狐疑万千的他,旋即从照袋掏出一柄裁刀,轻轻挑开蜜蜡。

挑开蜜蜡之后,章爵将竹筒微斜,将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一点。

东西倒出来后,只见手掌上是一团像沙子般大小漆黑的小颗粒,章爵手指轻轻捻动,放在鼻子闻了闻,双眼闪过一丝悲痛:“居然是这个东西,难道是你?”

沉思良久,章爵将官服撩起,从中衣身上割了一块布下来,将竹筒的口子牢牢塞住,小心翼翼放进照袋,看了一眼在放水的水田,对着差役道:“速去搬些东西,将河堤口堵住。”

诚然差役与百姓现今将一个个的田埂挖了缺口,囤积的河水正源源不断往别处排泄。

但是水田里囤积的水源源不断的同时,龙下渡大坝那个缺口,也在源源不断往田里放水,如果不加以堵塞,只怕这水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退走,那么谷子也就不可能抢收成功。

如果谷子抢收失败,那章爵此行无疑是白来一趟,不如就此归家算了。

因此眼下的首要之急已经不是给水田泄水,而是暂时先堵住缺口,一边重修堤坝,一边抢收粮稻。

衙差也知道事情的轻重,旋即拱手唱喏:“是!”然后一个个重新忙碌起来,有的搬石头,有的用麻袋装土沙,全部放到河堤缺口处,然后堆砌在一起,堵截那源源不断的河水。

河水湍急,众人丢的石头什么,顷刻之间就被大水冲走,但是没有章爵的命令,众人都不敢私自停歇,依旧脚不沾地,往缺口里面丢东西。

“快点!”

“加快速度!”

“马上就要堵住了!”

“快点!”

毕竟丈长缺口,石头丢下去瞬间没了影,哪怕衙差再如何努力,即使加上百姓帮忙,可仍然也是于事无补。

河堤缺口巨大,如果单凭这种精卫填海的效率,只怕今天一天都无法堵住缺口。

于是章爵灵机一动吩咐衙差:“且去找百姓借些门板、床板过来,待堤口堵住之后,再行奉还,若是毁伤,让百姓到县衙领取赔偿。”

眼下的办法只有先将缺口的水势减少,这样一来才可以再行修补。而门板、床板宽阔,只需要用绳子勒好,慢慢放到缺口,就足以缓解水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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