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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身体可好些了?”翌日下朝,沈修便去了懿祥宫。太后自四月出宫礼佛回来后身子便一直不爽利,咳嗽不止,太医说是风寒侵体,但吃了两个月的药,咳嗽倒是好些了,身子却变得有些虚。

“皇帝来了,快来坐下,近日咳嗽少了一些,精神头还好。”太后意欲坐起来些,容妃邹氏立刻取了个软垫放在太后身后,还掖了掖深蓝色的锦被,把老太太照料得舒舒服服,这才携一双儿女向皇帝请安。

太后满意地握了握她的手,向儿子说道:“这几日多亏宓儿带着一双孩子日日来我这儿,陪我说话解闷,这日子啊,就过得没那么慢了。再看着小儿玩闹,更是添了不少意趣,跟着他们笑一笑,心里也松快多了。”

“母后安好,儿子便高兴。听说皇后也带着蓉蓉儿日日来看望母后的,昨晚蓉蓉儿做了莲子冻还惦记着皇祖母,让小宫女先提了一盘来懿祥宫。”

太后听罢,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容妃,只见她身体略略一僵,复而又专心地吹着桌上的药碗,烟气袅袅中一张精致的容颜看不出表情。

“皇帝啊,清瑶大了,你再叫蓉蓉儿可要叫人笑话了。听宫人说,她还是喊你和皇后叫做爹、娘,宫里可没有这样的叫法。”

太后说得急了,拿帕子掩口咳嗽了几声,脸色略略有些发红,声音也有些喑哑,“我知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艰难,又从娘胎里带来那样一股花香,你和皇后都拿她如珠如宝地疼爱着。宫里的孩子,娇宠些原也是应该的,可是莫要以后嫁人了叫人笑话一国公主这样没规矩。皇后做姑娘的时候也颇有贤名,怎会不知女儿家教养之重要。”

这就是很严厉的指责了,只差明着说沈清瑶没有教养,沈修听着不对便张口道,“母后……”

话刚出口就被太后打断:“你也莫要拿孩子还小的话来搪塞我,你想想清妍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清妍,过来~”

太后招招手,七岁的小姑娘不紧不慢地走到皇祖母床前,微微矮身等着吩咐。

只见她一袭桃红色中衣配松花色鸡心领襦裙,腰上还佩了两条小巧的禁步,小小的双丫髻上各压一只小巧的兰花簪,缀下细细的桃色串珠流苏。这移步矮身的一连串动作下来,禁步和发间流苏只是轻轻晃动了几下,连一声响也未发出。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拿眼直瞅着儿子,仿佛在说“你看看,这才是皇室公主的仪态,这才是教养。”一旁的容妃微微低着头一声不吭,二皇子清宴接口道:“父皇,妹妹一向优雅得体,温顺知礼,五岁时已能一下午不离书案地临摹《诗经》了。”

“清宴,不可妄言。”容妃说罢轻轻拉了拉儿子,用眼神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好了容妃,孩子说的也是实话。清宴过来,到皇祖母这儿来。”太后一手搂着一个孩子,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

这对皇子公主是龙凤胎,当时的太子妃曲氏怀着清越时,邹皇后便做主给太子儿子纳了侧妃,这侧妃正是自己的侄女,护国大将军邹平疆之女邹宓。

邹宓也争气,过门不久便怀有身孕,且是一对龙凤胎,两人的长相均肖其母,是宫里相貌最出众的孩子。

再说这容妃邹宓,原是护国大将军独女,但却非正室嫡女。她的母亲是西域小国的一个贵女,当年灭国后因貌美被邹大将军看中带回军中做了妾室。

这女子命薄,受不了军中生活之苦,兼之周围都是男子,成日郁郁,女儿三岁时便香消玉殒。大将军一抔黄土埋了爱妾后,思及幼女天真没有母亲照料,将来恐耽误了前程,便借过年回京探亲之际,将女儿送到正室夫人身边,半是哄劝半是威逼地让将军夫人将这女孩儿计入了自己名下。

将军夫人出身礼教严明之家,且已育有三位嫡子,抚养一个孤女本无大碍。但见这女孩头发深褐微蜷,一双眼睛还泛着幽幽的深蓝色,便觉异类,心中不喜,因此虽未苛待她,一例吃穿仆婢均按大家小姐的排场来,却总是淡淡的,也未曾认真当亲生女教养。

但这小小孤女却极会察言观色,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手下一众奴仆管束得丝毫不错,且日日小意讨好嫡母,兼之自身学艺刻苦,竟也哄得将军夫人另眼相看,渐渐亲厚了起来。

于是在当年京城的闺秀圈中,这邹宓也称得上才貌双全,仅次于“洛京双姝”,甚至有传言说要不是年纪稍小些,恐怕双姝的地位也要不保。

这邹宓借年节随嫡母入宫拜见之际,将那一套在嫡母那里练得炉火纯青的技术加倍用在了尊贵的皇后姑姑身上。

可能是腻烦了妃嫔和奴才们恭维的那套固定格式,小姑娘清脆如黄鹂婉转的娇声赞美竟让她心里十分熨帖。

加之皇后在位多年见多识广,对邹宓那有些异族的长相也并不排斥,转念想到闺阁时兄嫂对自己的照料和邹氏的长盛前途,竟萌生了要撮合她与自己儿子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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