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容贵妃和琼华公主的册封礼一过,就到了烈日炎炎的酷暑。
本以为天气热些,太后的身子会渐渐好起来,却不想又中了几次暑热,身子更不松快了。
之前还能去御花园走走,现在却只觉双腿酸软无力,只能整日躺在榻上。小宫女们日夜在冰块旁扇着扇子,皇后更是带着妃嫔们日日在床前侍疾,无奈这病还是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宫里的太医一拨拨地出入懿祥宫,勉强挨过了三伏到了中秋。御花园里菊花独占鳌头,魏紫姚黄姹紫嫣红开遍,更稀奇的是花匠新培育出了好几株松尾绿菊。
清瑶挎着小篮子,蹲在花丛里仔细挑选那花瓣饱满鲜妍的花朵摘了,准备晚上捣了汁,用木薯粉揉一些五彩花汁小圆子。
午后摘了半个时辰,觉得有些困倦,便躺在石凳上眯了会儿,打发丫鬟们远远看着。正睡意朦胧间,忽听到有人说话,心里一阵烦躁,就想悄悄溜走。
“况是阑斑四百秋,花前封绿漾清流。你们看这松尾绿菊,花如翡翠,叶似碧玉,生得这样清丽又不失风骨,与那些庸脂俗粉红红紫紫的谄媚不同。要我看,做人就当如这绿菊般品格。”
清瑶听出了自家大姐姐的声音扁了扁嘴,她是没办法,生来与荷花结缘,过年过节过生辰,收到的礼物都是什么金莲玉莲,连各色宝石也得镶成莲花状再送给她。
她真是无语问苍天,难道此生就不能有些别的饰物了?
这大姐姐也真是,好好做个人多好,非要做朵花。早知如此她前两月生辰时,就该雕朵翡翠菊花送她,也省得她着人打了十二匹神态各异的小金马送过去,还是喜获“俗气”二字。
脑中一万个念头闪过,腹诽之人却已到眼前,再也不好装睡了,只得起身理了理衣服,福了福问好:“琼华姐姐好。”
清妍也一样福了福,“芙蓉妹妹好,妹妹在此做什么?”
“区区不才妹妹我,拣了些颜色各异的菊花,打算捣成汁,晚上揉些木薯圆子吃,姐姐若喜欢,我也给鸾鸣宫送一份过去?”
清妍这才注意到清瑶脚边的小篮子,一看不由得胸口一滞,玉翎管、紫龙卧雪、香山雏凤等名贵菊花挤挤挨挨、委委屈屈地被丢在一起,中间还夹着几朵松尾绿菊,花朵饱满更胜刚刚看到的几朵,显然这丫头把最好的都给折走了。
清妍心里气急,语气便冲了:“你做木薯圆子,那未央宫有这么多花,御花园里也不只有菊花,你非挑这开得最饱满的菊花作甚?这菊花是花中君子,尤其是这绿菊风骨傲然,拿去做个吃食岂非暴殄天物?”
“姐姐怎这般生气?不过是这菊花颜色好看,且娘喜欢菊花清香,我才采了这么点。我采的时候留意着呢,每种都注意的,并未全部采完,这还留下这么多呢,也不影响姐姐作诗的雅兴啊。姐姐对着那几朵不甚饱满的绿菊不也得了好诗?妹妹惭愧,见到这些花儿果儿就只想着吃食了。”
清瑶实在不懂这位才女姐姐为何为几朵花气成这个样子。
清妍气极,“我自比不上你机灵,只会写几首酸诗,也不得父皇喜爱。”
她这几日日日被母妃念叨,本就有些心烦,见到心爱的绿菊被糟蹋更是憋闷,成心要与这口齿伶俐的妹妹拌拌嘴,“说起这菊花,我倒想起晏几道的一句诗来,‘芙蓉金菊斗馨香,天气欲重阳’,妹妹封号芙蓉,又身怀水芙蓉清香,可是怕这菊花掩了妹妹风姿,才狠心剪去的?”
清瑶心里苦啊,她只是想吃个木薯圆子,这才女姐姐怎就揪着不放了?
她强端出个笑脸说道:“妹妹愚钝,姐姐说的诗句并未听过,只觉这菊花颜色甚好,想来做出来的圆子一定圆润可爱。不过《礼记》有云,‘父不言子之德,子不言父之过’,姐姐若是对爹爹不满,也不该告诉妹妹,妹妹就当今日什么也没听到。那木薯圆子怕姐姐看了生气上火,就不往姐姐那处送了,妹妹先告退了。”
福了福便仓皇逃脱,她实在不想在这太阳底下与这姐姐扯嘴皮子,白白填了炮灰,只能扮猪吃老虎地唬住了她。
走着走着不禁扶额,当妹妹难啊,当个嫡出妹妹难啊,当个被父亲宠爱的嫡出妹妹更难啊!
那厢清妍听了这番话心里一凛,只觉自己今日语言有失,怕是被母妃影响了。
又因那一句“爹爹”心中酸涩,虽一直说服自己知足安命,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心中终究有些不忿。想起那些去填五脏庙的绿菊更是又惋惜又气恼,悄悄嘀咕了一句,“真是个焚琴煮鹤的野丫头”。
清瑶提着小篮子回了未央宫小厨房,将各色菊花分开,将那黄色、紫色、绿色、红色等颜色鲜艳饱满的率先捣碎,用白纱绢细细挤了花汁出来。略略加些清水和陈国产的椴树雪蜜,加了木薯粉后揉成一个个小指头大小的圆子。
后又吩咐小厨房的宫女们将各色圆子入滚水煮了,待浮起后略等片刻,便捞起放在一旁凉着备用。
见还剩下些淡色菊花未用,清瑶不忍浪费,便叫宫女们去御膳房取些新鲜上好的食材。过了一会儿,便得了些新鲜的肋排和活蹦乱跳的大虾,并一些新鲜的果蔬。
清瑶吩咐先将那排骨拿水焯了,去掉浮沫后捞出。又让在砂锅内放足水烧开,加入排骨、姜及枸杞大火炖着。
同时指挥着三四个宫女先将那虾去了虾线后,细细剁成了虾茸,在其中加了些盐、油、料酒和鸡蛋清一起揉匀后,捏成一只只尖尖的小猫耳朵。自己背着手这处看看,那处瞅瞅,俨然一副监工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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