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伤心还安慰师父啊?”司空南星觉得这一个月的相处,小徒儿已经慢慢住进了自己的心里,自己也从无牵无绊的孤家寡人慢慢习惯了去照顾一个小女孩,“哎哟哟,鼻子都哭红了,小丑妞儿。”
清瑶不服气地说道,“哪里丑啦?虽然是没有师父你好看。”她望着司空南星含笑的如画眉目问道:“师父,你这眉心的朱砂痣是天生的吗?”
“当然,不过我很是不想要它,你师伯最讨厌我这颗痣。”司空南星苦笑了一下。
“这么漂亮的朱砂痣,师伯为什么讨厌呢,师伯是师父的师姐吗?”清瑶对这位讨厌师父的师伯很有兴趣,刚才听说两人还要比赛便决定一探究竟。
“好啦,小丫头今日那么累,还被惹哭了,师父就同你讲讲师伯的故事,好不好呀?”司空南星抱着清瑶在那块山石上随意坐下,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丫鬟。
朝云和暮雨立刻心领神会地退到了能看到却听不到的地方。
“嗯嗯。”清瑶咬着下唇用力地点头。
“这事情,从哪里讲起呢?就从我被师父捡到讲起吧。”
司空南星的目光随着那延绵不绝的山峦飘远了,“当年我五岁,喏,就跟你现在一般大。那时候我们家穷,没有粮食,爹娘为了让我吃饱,老是不吃东西,还骗我说他们吃过了。那时候我小,哪懂得什么,直到四岁那年爹娘相继开始吐血,没过一年就都走了。他们临走前把我托付给了我爹的弟弟,我的亲叔叔。可是我叔叔说我‘男生女相,实在不祥’,克死了爹娘还要克他们,就把我赶出了村子。我只能一路乞讨,后来被人牙子给盯上了,他将我捉住后卖到了城里的小倌馆。你知道什么是小倌馆吗?”
“不知道。”清瑶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她从小享受爹娘近乎溺爱的疼宠,在宫里也从无人敢给她脸色看。就算清妍有时候不服气与她拌个嘴,她也从没吃过什么亏,如今听师父的故事,只觉得不可思议。
世间原来还有这样不幸的童年。
“那是个以色侍人的地方,只不过,是男色而已。”司空南星平静地解释道,眼睛定定地望着清瑶,却又好像透过她在看着什么人,“你是不是也觉得师父有些脏?”
“怎么会脏呢,师父最爱干净了,那次我流了一点点口水在师父身上,师父就差点将我丢出了马车,谁敢说师父脏?”
说罢用小手掸了掸司空南星的衣摆,“这会儿是落了点灰,不过掸一掸就好了,你看,还是红得很好看。”
“可是师姐觉得我脏。”司空南星的眼神渐渐有些空洞,像个漩涡般要把人吸进去。
“那个地方,天天训练我们如何以色侍人。我逃跑了好几次,每每都被捉回去毒打。最后一次因为伤得重,晕倒在了大街上,我那时候就想,还不如跟爹娘一起饿死算了。后来遇到师父,他给了小倌馆一包银子将我赎了带回威灵轩。虽然那时候师娘对我很冷漠,师姐每天变着法子地欺负我,我还是觉得很开心,有一个家的那种开心。”
“没过多久,师姐就告诉我说,师父的亲生儿子在几个月前死了,我只是师父捡回家的替代品。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一厢情愿地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家人。”司空南星自嘲地笑了笑。
清瑶只觉得这一门也太惨了吧,师祖没了亲儿子,师父没了爹妈,凑一块儿想过日子还被强烈排斥。
司空南星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为了让师父和师姐高看一眼,我日日刻苦学习,进益很快,等到我七岁,师姐十岁的时候,我的医术已经远远超过她了。师姐不甘心却追不上我,我也不肯让她,次次师父试练的时候我都要赢过她。”
“可是我错了,我的步步紧逼让师姐恼羞成怒,她在学习医术的同时开始偷偷地研究毒术。她有一次没注意,手上有些青黑被师娘发现了。师娘逼问出来后与师父狠狠地吵了一架,又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说我祸害了她的儿子,还要祸害她的女儿。几天后,师娘就消失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邻居见过她。”
“师父找了几年后放弃了。师娘的离去让师姐变得十分叛逆,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不得不承认的是,师姐学习毒术的确比医术有天赋,师父从不教她,她却学得游刃有余,十二岁时已经比师父强上好多了。”
司空南星想起了倔强骄傲的师姐,笑着说:“其实师姐的医术也比师父差不了多少了,只是比我还差许多。那时候我觉得师姐活得真自在啊,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
“师姐若哪一天学会了什么难的东西,就会在自己的小院里,用吴侬软语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穿着她那身水蓝色的舞裙翩翩起舞。我第一次爬上墙头去看都看呆了,没想到平时对我凶神恶煞的师姐竟然有这样柔美婉约的时候。但是我怕被她发现,所以后来就躲在她院子的墙根底下听她唱的歌。那时候我九岁,医术已经超过师父许多了。师父可能觉得于医者一道没什么好教我的了,便也开始教我学习毒术。”
“有了医术做基础,我学起毒术来便快了许多,将将两三年的功夫,就有了与师姐并驾齐驱的苗头。我想,师姐真正恼恨我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明明她精毒术,我精医术,大家应该默契一些的,我却不知死活地打破了这种平衡。”
司空南星的脸上渐渐浮起了悔恨却无奈的神色,“又过了一年,师父因为尝了太多的毒物,身体垮了,临去之际,把掌门的位置传给了我,却没有交给师姐。也许是他觉得,医术终究还是威灵轩立身的根本吧,但这却让师姐彻底与我决裂。师姐一句话也没说,在师父灵前磕了个头就走了。”
“我那时候刚接任掌门,又要处理师父的后事。等我腾出手的时候,师姐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于是我就开始满天下去找她,刚开始在附近找,每旬还会回总部一次,一两年后就把教授弟子的任务交给了门派里资深的前辈们。在十五岁那年,我终于在南边的海岛上找到了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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