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气仍然有些寒凉,阳光洒在身上犹为舒适。
酒坛打碎的时候,最珍贵的虎骨尚未放进去,俞静宜吩咐青荟去附近的药铺将损失的药材补了一份,坐在庭院中重新进行调配。
不远处的拱门后,卫衡捏着一支栩栩如生的点朱桃花簪隔空做了一个簪发的手势。
唇角勾出了弧线。
两人尚未举办婚宴,还不能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他将簪子收入锦盒,迈开长腿走过去,交给俞静宜。
俞静宜抓着锦盒,脑海里浮现出上辈子的情景。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桃花簪,一脸欣喜,听他说:“静宜,等忙完这个月,我就带你去看真正的桃花。”
一个月后,正是桃花的花期。
城外有一座桃源山,漫山遍野都是桃树,桃花盛开的时节,芬芳四溢,一片粉白,山风拂过,便能看到漫天花雨,置身其中,仿佛置身于梦境中,美妙绝伦。
他如约带她前往,轮椅上不去,他就背着她往上走。
他身体强壮,多出她的重量也不觉得吃力。
此后,一有时间,他就会背着她游山玩水。
在他面前,她不能走路似乎不是一种缺陷,反倒让他们更亲密,亲密到共用同一双腿。
站在同样的位置,看着同样的风景。
俞静宜收回思绪,看也没看,将锦盒原封不动地交还到他手中:“这个我不能收。”
卫衡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完全是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来走,俞静宜为什么会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他带着疑惑问道:“为什么?”
俞静宜沉了一口气,直言道:“ 我不想让你成为我的赘婿。”
不想做一对昙花夫妻。
听到这话,卫衡如遭雷击,浑身僵直,脸上血色尽褪。
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以他对俞家夫妇的了解,他们一定是事先确认过俞静宜的心意才会接纳他入赘一事,只要俞静宜的心意没有改变,就有回转的机会。
他似是难以启齿,几番欲言又止,想要维护自己的自尊,最终又不得不放下骄傲,嗓音干涩:“你……讨厌我吗?”
俞静宜先是看到他备受打击的模样,又听到他那般骄傲的人问出如此卑微的话,这才想到,前世这个时候他们情窦初开,两心相许。
她提前得知后面的事,收回了自己的心,可尚未恢复记忆,不知家中早有妻室的卫衡,对她是一片真心。
心头蓦地一软。
她恨过卫衡,恨他把她一个人扔在庄子里不管不顾,至死也没能见上一面,但真正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如果卫衡没有失忆的话,他们两人,不,包括他的妻子在内,都不会面临那样的窘境。
俞静宜不忍心伤害他,摇摇头,道明缘由:“你现在没有记忆,不知道你家中的情况,你或许是家中的独子,像我一样肩负着传承血脉的责任,又或许早有妻小,正心心念念地盼着你回去,等他们来找你的时候,或是有朝一日你自己恢复了记忆,该如何是好?”
上辈子是她考虑的不够多,亦或是抱着侥幸心理本能地不愿深想,造就了一场悲剧。
这辈子她要选一位知根知底没有后顾之忧的赘婿。
这话把卫衡噎住了。
他是家中唯一的嫡子,却不是独子,迄今为止也不曾娶亲。
可身为一个“失忆”的人,他无法直接说出来,也不能说出来,以他的身份俞家是绝对不会接纳的。
他吸了一下鼻子,道:“你说的只是一种假设,也许我家中并无妻小,也许我家里人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也许我一辈子无法恢复记忆……”
他声音越来越低,旁人听来就有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顿了顿,他恢复如常,正色道:“我明白你的顾虑,是我欠考虑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若真如你所说,便是害了你。”
他背过身,呈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我这就去向俞叔退亲,离开俞家。”
自小用酒水养大的姑娘,性情如老酒一般刚烈,心肠如水一般的柔软。
硬碰硬,撞到头破血流也不会服输,但面对弱小,就心软的一塌糊涂。
“等等。”俞静宜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向着他的背影伸出一只手,下一刻就反悔了,反手将食指放在唇边咬住。
让你嘴快!
她放下手指,硬着头皮道:“就算不成亲,你也可以留下来。”
卫衡脚下一顿,复尔走得更快了。
退亲之后以什么身份留下来?
这桩婚事本就是为了止住谣言才匆忙订下,若再从赘婿变成养子,指不定又被编排成什么样。
只能一走了之。
不用他说,俞静宜自己也能想到,说了句废话。
心慌意乱中,她突然想到,若是卫家人找过来,卫衡却不知去向,岂不是害了他。
她道:“在你家人找来之前,我们可以先做一对假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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