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下了大狱,只能指望老妇人的家人能偿还这笔钱。
卫衡道:“老妇人家里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女儿已经嫁出去了,生了一儿一女。”
张时自然不会对新东家讲这么多事,他是把上辈子知道的事掺在一起说的。
关捕头听完这一长串的话,惊道:“这老妇人得的是什么富贵病,这么大一家子人都供不起药钱!”
卫衡敛下唇角:“老妇人的儿女嫌弃她人老珠黄不中用了,不肯为她花钱医治,药钱一直是张时出的。”
“岂有此理。”关捕头生出了怒意,下定决心让老妇人的不肖子孙把钱吐出来。
卫衡忧色道:“岳家让我求情也是考虑到这个情况,也不知老妇人的病是否有起色,若是张时一直呆在牢里,怕是无人看顾。”
关捕头义正严辞:“等到了张家村,我去探望一下那位老妇人,若情况属实,我会禀明知府大人,对张时从轻处罚。”
“有劳关捕头。”卫衡致谢。
他要的就是最后四个字,希望开堂审案的时候关捕头能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回到酒肆,俞家人关切地问起张时的情况,卫衡避重就轻,只说关捕头已经前往张家村核实银子的去向。
他注意到俞静宜眼神亮了亮,脸上浮出一抹浅笑。
这一刻,只有他才能体会到她的心情。
重活一世,都想把从前的憾事弥补了。
……
刚过晌午,卫衡再次出门,回来的时候带着几个木匠扛着板材,拎着大包小包进入客院,叮叮当当地忙活了一下午。
俞静宜知道,他要帮自己做药柜,并未放在心上,窝在酒窖里一门心思调酒。
只要有心都能学会酿酒,而调酒却是天赋、品味、经验三者缺一不可。
调得好,差酒变好酒,调得不好,好酒变差酒。
同一年份的粮食在同一时间酿出的酒,经过勾调之后,会给人截然不同的味觉感受。
这是旁人模仿不来的。
俞静宜自小生在酿酒世家,耳濡目染,在这方面的能力十分出色。
供给风雅楼的清酒就是她一手勾调的,清澈如泉,芬芳淡雅,甘甜细腻,即便是初次饮酒的人也很好入口。
此外,于酒肆来说,每一种酒的稳定性十分重要,若是百坛酒开出百种味道会影响信誉,勾调的时候便要十分精细,即便不能一模一样,也不会相差太多。
傍晚,卫衡来到酒窖的时候,就见俞静宜置身于大大小小的酒瓮之间,捏着一支竹制的酒提子品酒香。
双眸水润,面若桃花,透着一股酒至微醺之感,活像一个从酒瓮里生出的小酒仙。
他没有惊扰她,站在门口,屏气敛声,贪婪地注视着她,直至俞静宜无意间抬起头,发现了他的存在。
周围的空间有一瞬间的凝滞。
卫衡先一步打破沉寂,嗓音温润:“药柜打好了,顺便把仓库和院子也收拾了一下,我想请你过去看看,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差人调整。”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站得笔直,清雅绝尘,神情郑重,似一位听候差遣的侍者。
经过几日的相处,俞静宜已经接纳了他这副赘婿的做派,点头应下。
张时不在,青荟这会儿正充当伙计在店里面忙碌,便由卫衡推着轮椅来到客院。
只见原本用来装点院落的花盆都被清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竹架,架子上摆放着用来晾晒药材的竹筛。
俞静宜满眼欣喜:“过几日我打算采些桃花,酿桃花酒,正需要这些。”
得佳人欢心,卫衡弯唇,却口吻平淡,似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见采药的人家都有,就先让人备上了。”
沿路向前,若说前头的是小小的意外之喜,改建的药房便是大大的惊喜。
推开门,入目三面都是打磨光滑,排列整齐的药柜,像药铺一般,中间有一张长长的几案,案台上摆满了泡制药材的工具,一应俱全。
只要拿到药材,就可以着手调制药酒了。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药香,俞静宜拉开药柜的抽屉,发现里面竟然装满了药材。
卫衡适时道:“我对药材生意不太熟悉,还要花些时间去了解,我担心会担阁你的安排,就从药铺里临时采买了一些。”
药材行当□□,药材的品质参差不齐,他是外行,需得更谨慎一些,药铺的药材价格略高,但都是经过店家精心筛选之后的,比较稳妥。
“谢谢你。”俞静宜仰头看他,由衷地表达谢意。
“你我是夫妻,不必言谢。”卫衡露出一抹浅笑,似春风拂面般的温柔。
这抹温柔,透过血肉之躯,直抵心间。
俞静宜的喜悦之情却是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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