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霍七和自己的交情,若是方便言说又怎会亲自守在这里,拐弯抹角地打探,卫衡回过味来为时已晚。
他干巴巴道:“若是不对症,退回去便是。”
都说病人在大夫面前没有男女之别,可卫衡又不是大夫,俞静宜不想给他看,她没有接话,转而道:“你和赌坊的人很熟?”
赌坊定是在她公布清单之前得到的消息,才会送来这样的脉案。
“他们是店里的常客。”卫衡避重就轻。
做生意的人家都会关照熟客,俞静宜了然。
郭芳蕊问伙计:“看这脉案,大夫不是已经开药了吗,没有起色?”
伙计忧色道:“开了,可七嫂闻到药味就作呕,根本喝不下去。”
卫衡听明白了,是妇人的病,面上讪讪。
郭芳蕊眉心一拧,跟着心焦:“这就麻烦了。”
产后失血极为伤身,严重者危及性命。
俞静宜对伙计道:“第一张脉案对症,第二张脉案不对症,你先回去,既是相公的友人,晚些时候我会让相公把药酒送过去。”
伙计有些失望,霍老爷子是旧患,不着急,急的是霍七娘子那里,不过仍是诚恳地表达了谢意。
回到后院,俞静宜从郭芳蕊口中得知病症的严重性,心中有了思量。
她在郭家药典里选了一张郭家经手改良的,用于产后失血的酒方1,依照方子将磨成粉末的熟地黄和当归尾一并倒进药炉中熬煮。
一个时辰后,滤掉药渣,装坛封口,和强筋壮骨酒一并交给卫衡:“这个小坛子里的药酒能够治疗那位夫人的病,每日三次,每次三钱,温饮。”
顿了顿,她强调道:“这是偶然得到的土方子,未必能起作用,要不要用先问问对方的意思,还有,一定要让对方保证不会外传,免得旁人家找上门,不起作用砸了咱家的招牌。”
这类冷僻的方子于郭家正名无益,反倒招人眼球,能避则避,可事情赶上了,不好见死不救,听对方所言,已经走投无路了。
酿酒的人家得到几张这类的土方子不足为奇,卫衡依言转告霍家。
……
从赌坊折返后,俞静宜抓壮丁,将卫衡拘在后院。
他的字刚劲有力,笔走龙蛇,好似握在手中的不是笔杆是枪杆,凝眸注视会让人感到浑身充满力量,正适合为药酒写坛贴。
小赘婿觉得机不可失,狗胆包天,想讨点报酬。他清空长桌,摆上文房四宝,又搬来一张椅子,殷勤道:“娘子坐在这里。”
俞静宜挑眉,又不是她写,让她坐在这里做什么?
卫衡将砚台推到她面前,口吻小心翼翼:“有劳娘子为为夫研墨。”
卑微小赘婿不敢让妻主站着,自己坐着,就想出这么一招坐着添香。
闻言,俞静宜神情一怔,上辈子卫衡写坛贴的时候,她都会为他研墨,这辈子她有意与他保持距离,如果卫衡不开口,她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仔细想来,上千张的坛贴,每一张都要字迹工整,也是个辛苦活。
她坐到椅子上,抓起墨石在砚台上打着圈。
小赘婿近来的装束斯斯文文,满身书卷气,一手执笔,一手提着宽大的袖摆,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前倾,笔墨挥洒,待写好第一张,谦卑地问道:“娘子觉得这张如何?”
俞静宜定睛看去,心中很是诧异,与记忆中相比,笔锋多了几分内敛,铁画银钩,刚中带柔,都说字如其人,是性情转变的缘故吗?
卫衡嗓音潺潺:“若娘子有更中意的字,为夫可以临摹效仿。”
他说这话是为了脚踩即将归来的状元郎。
陆嵩在考取功名之前,仅靠卖墨宝就能攒足束脩,殿试的时候得到了今上的盛赞,以此闻名,他对比陆嵩下了一番功夫,自信能更胜一筹。
岂料,他的小娘子竟是拢起眉心,伸出一根柔嫩的手指,指点江山:“这里的线条要再粗一些,笔锋再强硬一些,其他几个字也要这样。”
卫衡:“……”
他家娘子认定陆嵩的字更好,他再努力也白搭。
为了节省纸张,他拿出一张草纸,没精打采地逐字调整。
陆嵩的字什么样来着,行云流水,洋洋洒洒,不,软绵无力像女子一般,内劲不足,全靠形态和神韵找回一点阳刚之气,浪得虚名!
“不是这样。”俞静宜看着卫衡束手束脚,越写偏差越大,情急之下夺过笔杆,手腕翻转,亲自为他做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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