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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弘此时全然顾不得在御前,更顾不上谢恩,实在是自娘亲过世之后,佩娘处处表现得聪明早慧,便是祭奠思念娘亲之时,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佩娘这般哭泣。

此时,她一手紧紧拽着姬弘的衣衫,另一手死死捂住嘴巴,努力不想哭出声,看得姬弘心疼不已。

姬弘着急地蹲下身安慰执佩,可她瑟缩在他身后,小小的身子不断在颤抖,姬弘刹那醒悟……佩娘,这是在害怕?!

若是被宫中场景吓到,她方才还好好的,何至于此?

皇帝深深皱起眉毛,对那陈姓妃嫔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陈妃亦觉得执佩实是表现诡异,小孩子好端端就哭了起来,她看着执佩一身素白,有一句话没敢说出口:莫不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一时间,她竟觉得有些寒毛直立,未敢成言。

一直侍立在皇帝身后的施延却看着站在那里、全然不知怎么回事的那绿袍官员,再看看牢牢躲在姬弘身后的执佩,忽地微微蹙眉。

太子转头对皇帝道:“父皇,这孩子机敏伶俐,不会无缘无故这般,容我哄哄。”

皇帝缓缓点头,只是方才因为西蜀大捷的欢快气氛终是沉凝了下来。

太子缓步上前,俯身对执佩温言道:“佩娘这是怎么了?你三哥哥在此处,伯父亦在此处……你还记得伯父吗?前几日去家里看过你和哥哥的?”

佩娘怯怯看他,点了点头。

太子展颜一笑:“佩娘这是怎么了?告诉伯父好不好?”

佩娘只是看了看他,又朝他身后看了看,朝姬弘身后又躲了躲,这次却是怎么哄也不肯出来了。

太子等人向身后看去,太子身后只有方才来回禀西蜀捷报的中书舍人崔明远,此时正对着太子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太子也是心中疑惑,指着崔明远道:“佩娘是在害怕崔大人吗?”

执佩悄悄觑了崔明远,却小脸煞白又躲到了姬弘身后,小手将姬弘的衣衫攥得紧紧的,竟似比孝衣的颜色还要白。

中书舍人一职,虽官阶不高,只是六品,却是皇帝近臣,专司起草诏书、御前奏报之职,非是皇帝信重之臣不得担任,可怜崔明远本是来报喜讯,如今却被一个小小娘子的哭泣弄得十分尴尬。

虽说大周并以貌取仕,可御前近臣,又有哪个会生得凶神恶煞?

崔明远自问虽没有施延那样的丰神俊朗、当世无双,可也是远近有名的世家公子,上巳踏青,甚至会有不少小娘子扔来花团,无论如何,绝不至于吓哭个小小娘子才是。

便是皇帝,此时也打量着崔明远,好奇地道:“佩娘这是第一次见到崔卿吧?”随即,他不由摇头失笑:“今后你崔十四郎这吓哭小儿的名头怕是逃不掉了。”

崔明远拱了拱手,一脸无奈,实不知自己是怎么让那小小娘子害怕。

皇帝打趣了崔明远,忽见施延若有所思:“阿延可是有话要说?”

施延垂首一礼:“回禀陛下,恐怕非是因为崔大人之故。”

姬弘在小声安慰佩娘,她仍是不敢看崔明远。

皇帝不由挑眉:“哦?”这分明就是在怕崔明远嘛。

施延却是道:“怕是因为崔大人那身官袍。”

陈妃诧异道:“朝中六品七品官员不皆是这绿色官袍吗?有何可惧的?”

就是崔明远自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绿色官袍,整齐一如往昔,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异常,不知中间到底有什么缘由。

可是从皇帝到太子,二人先是同时皱眉细思,随即,皇帝的神情先阴沉了下来,太子亦是沉默不言。

姬弘身后的执佩却是深深惊讶,她原本已然在寻机会自己说出来,却没有想到,施延竟然替她说出了原因。

不知不觉间,执佩眼中的泪水再度潸然而下。她以为她只是学小孩子在表演害怕的,可是,在姬弘的轻声安慰中,她的眼泪却越来越多,仿佛有好多好多的害怕与委屈,都在此刻倾泻而下,终于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出口。

好半晌,皇帝才道:“崔卿退下吧。”

崔明远闻言,立时告退,偏殿中哪还有半分先时因捷报而来的欢快气氛,在崔明远看来,甚至这气氛还不如他报捷之前,至少彼时,偏殿中气氛还是祥和平静的,哪像此时,仿若暗色降临,雷迁将至。

皇帝负着手,神情阴沉地在殿中踱步,他看了一眼崔明远走后,明显神情放松下来的佩娘,叹了一口气。

太子对身后的青年道:“信儿,你先送弘儿和佩娘回府吧。”

姬弘隐约觉得佩娘方才那番害怕有些不对,起身告退之时,心中犹自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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