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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之后,是背后笑意森寒的颜玉书。

散漫地支着下颌,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犹若玉竹的手一下下敲在檀木红桌上,发出叩叩清脆的声响,迎着那不安的心脏一同跳动。

终于,他轻掀薄唇放出句凛冽的:“给咱家把她的眼睛剜下来。”

垂死梦中惊坐起,那酝酿的睡意于一瞬挥散荡然无存,像被潮水拍上边岸的鱼,用力的呼吸。额头后背皆是淋漓冷汗,凉风乍得一吹周身就冷了个彻骨。

寻桃真慌了。

在床头箱笼取了伤药,拢了拢凌乱的墨发用发带随意一束,胡乱趿着绣鞋就往外跑。

*

阒静之中猛烈的敲门声打破了寂寥,咚咚咚的声响于夜里格外清晰。

院落里,不少宫人好奇得半开着门探出身,想看看谁深更半夜砸门来了。

只见那少女约摸十五六的年纪,生得粉面桃腮,着一袭黛蓝暗纹宫裙,光看着装就知晓,这八成是哪个宫的大宫女。

应是来得急,一头过腰的青丝虚拢凌乱的搭在后背,却为其徒增几分慵懒之意。

腰间坠着藏蓝色绣花荷包,上头的银白铃铛折射铺落的月光,随着一举一动叮当作响。

这,可不是长康宫的大宫女褚寻桃么?

但是褚寻桃为何会在这?离得近的宫人心里疑惑面面相觑,刚开开门,遭那少女瞪了一眼,“看什么看?都回房睡觉去!”

好奇也只能作罢噤声退回房里。

离得远些的,便佯装关了门,实则微敞着门窥看着。

眼前格扇门紧闭,里头久久没个动静。

寻桃心生不耐,又抬腿往格扇门踢了两脚,与之响起又是咚咚两声闷响。她听见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似是有人起身,房中终于亮起灯来。

吱呀一声裂开一道门缝,烛火将他瓷白的脸颊映出浅淡的暖色,颜玉书皱着眉,那一瞬眼中的厌恶愈发浓重。

“我……”

寻桃刚起了个头,格扇门就迅速哐当合上了。

“……”

她险些忘了。

她和颜玉书有仇,见她不黑着脸才怪,若是见着她还能笑脸相迎那她该害怕了。

那道瘦弱的身影映于门上,趁其未走远,寻桃咬了咬舌头,贴近门缝去:“喂!我给你送药来的。”

可里头的人没回话。

头皮不禁发麻,寻桃又道:“你开开门,将药给你了我便走。”

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寻桃沉默了半晌,记忆拉回几日前。

那几日贵妃发了场高热,膳食房那头还搞出了幺蛾子,她揣着满腹怒气从膳食房出来,火燎火急往回赶,刚拐了个弯就和这太监撞了个正着。

更该死的是他手里还端着个痰盂!

道个歉就过去的事情,放他身上却似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就立在那不吭声,浓密的鸦睫掩下眼底的神色,甚至于她的注视下掀动眼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一瞬间,心底燃着的簇簇火苗刹那间蹿上心头,寻桃炸了。指着他就骂:“你自个儿走路不长眼还有脸瞪我?”

若非翠丫拦着,估计痰盂都会被她扣头上去。

“……”

幸好她没扣。

“你觉得我是因你瞪我那一眼怀恨在心,所以寻人打你?”

语毕。回应尽是缄默。

她虽急躁,可扪心自问,可从没使过这些手段!

顷刻间一种遭人侮蔑的郁闷自心底油然而生,她捏起拳头往门框上砸,“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褚寻桃是这种人?”

是。

她就不是什么的好东西。

事出突然必有因。

这般好心,他偏是不信的。

颜玉书在心底冷笑,苍白的手覆上膝盖,轻轻摩挲便引来阵阵的钻心痛。是那些宫监往地上倒水害他栽倒磕的,如今连曲腿走路都隐隐发痛。

和那些人比,她又比他们高贵了吗?

又来这假惺惺,说不准在那药里头下了什么东西。他若收下,指不定往外头一拐背后捂着嘴笑等他出丑呢。

他冷啐,缓缓道:“是不是心知肚明。”

拳头砸在门框上哧哧的痛,顺着十指蔓延着,这时,只听见里头传来一声冷笑,“拿上你的药,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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