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桃双臂扒着门廊往院落里瞧,鸦默雀静,寻不着半个人影。只有远处传来隐隐的喧嚣人声,夹着枝头鸟啼与蝉鸣簌簌入耳。
午时的杂役房恰是最安静的时刻。
庭中栽种的榕树绿叶葱茏,间中带着透过枝叶落下的细碎光辉。
寻桃抬手擦去额角沁出的汗。
方才在路上时,她就一面走一面沿路想。
昨日那梦似是压在心口的大石,犹记那十指钻心的痛楚四处蔓延,真真切切,叫人分不清虚实。想到此处,胸腔里的心脏都随之咯噔了下,仿佛置身在昏黑的刑房之中,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俗话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冤仇宜解不宜结,为了日后日子舒坦,哪怕图个心安,她也得来解决了这件糟心事。
思及此,却听见庑房的方向传来阵阵细碎的声响。
似是拿着石头不断敲击床板发出来的,间中带了些尖锐的谩骂。循声望去,只见那扇木门紧闭,还有似有似无的血腥味随燥风拂来。
*
颜玉书周身都是痛的,脑上的伤处痛意更是尤为强烈。
他遭杂役房几个宫监戏耍,他对其反抗,领头的宫监捡起树脚下的石头就狠狠朝他砸了过来。而后,便堕入无尽的昏黑。
梦魇一轮接一轮。
嗓子干哑的厉害,他探手去摸床头的水囊却扑了个空。
听不见耳边的喧闹,可宫监们极为嘲讽的讥笑声起哄声却犹在耳边。想了想,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句满是厌恶的:“把他扔进柴房里。”
难怪。
大抵是也是要活不下去了。
可于此时,唇边却触及一片冰凉。骤然间阵阵凉意洇湿干涸的下唇,他下意识地抿了抿。
是水。
是如缺水的鱼儿,少时,半杯水就见了底。
凉水淌进口腔漫过咽喉,那要撕裂般的痛意才稍得缓解了半分。顺着唇角滑下的水洇湿了一片衣领,他喉咙发痒,苍白的手紧扣着身下的床板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这一咳,便从昏睡中抽身出来。
眼前景象转至了清明。
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血腥味,床板旁不知何时摆了方矮桌,桌上置着的木盆盛了满满一盆的血水,连搭在边沿的布巾都染成了淡红色。
而,褚寻桃搬了张春凳坐在了床前。
那少女穿一袭黛蓝宫裙,此时秀眉紧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就这般一声不吭地坐着,神情难以言状叫人摸不着头脑。
光是如此,颜玉书就已然冒出一身的冷汗。
他支着身子爬起,艰难地往后缩,左手则探到身后摸索意图找到能傍身的器物,“褚寻桃你想怎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可愈是如此眼前人表情却越发凝重,她腰板挺得笔直,眉头依然紧皱,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游走。俨然一副要将人生吞的模样。
是了。
她早瞧他不顺眼,趁此机会下手也利于掩人耳目。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过眨眼的光景,亦不会有人在意一个下等奴才是怎么死的,草席一卷便扔乱葬岗去了。
思及此,他咬紧了后槽牙,指甲陷入掌心软肉掐得生疼。
好不容易挨下来,就这样死去他却是不甘心的。他瞪圆双眸,扯动刺痒干痛的喉咙,咬牙切齿:“褚寻桃,天子脚下,想杀人可没那么容易!”
“小太监。”
缓缓地,她开了口。
“?”
少女敛下眼中的思绪,叹了口气,“往日是我对不住你,从今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颜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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