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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县的处斩近来都是定在早上的,往日都是午时,如今改到了天明,即卯时;往日的死囚,除谋逆、‘决不侯时’者外,都是在秋后处斩的,而如今也没了这个说法。

如今的死囚,月初判,月中死,月中判,月末死。判决上报到刑部之后,往往用不了十日便能得到核准。届时随便挑个日子处斩就可以了。

若是天晴,便在街市口将头一斩——但毕竟是大辟之罪,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个‘枭首’的好下场。

若是雨天,死刑也不会延时;若人犯家里舍得出一笔钱,倒是可以将处刑地改一改,由‘市’改到‘家’。

如果钱更多些的话,那也可不用枭首,改处罄刑——在隐秘的地方将人犯绞死,比如家中。也可先毒死再绞,不过那也是要额外收钱的。

总而言之,死刑的方法有很多,其中的门道也有很多。但不管何种门道,何种方法,人大抵都是要死的。

虽也不是没有刀下留人、偷天换日、死里逃生的案例,那毕竟是少数。多数的死囚没那么好运,家里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就比如今天,刑场上侯斩的人齐齐跪了一排——总计二十五个,数目和最初上交刑部时的死刑犯名单数目无差,全都被刑部核准了。

裴异是今次死刑的监斩官,他是郴县的县丞。

县令为人慈悲,见不得血腥,沾不得因果。故而在裴异当上县丞以后,郴县的监斩官便都是由他来担任了。

此时,代表着夜的月亮下去了,但代表着昼的太阳却还没有出,头顶只有乌蓝的天。

刑场被白色的布围着,四周插着白色的旗。场中的火盆发出‘噼啪’炸响,绽放出青白的光,映照在死囚们的脸上。

刑场外围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站着,颈项都伸得很长很长,眼中也倒映着青白的光,直勾勾地盯着场中的死囚们。

裴异的手中拿着一卷书,聚精会神地看着。他面前是一炷香,已快燃尽。死囚皆已验明正身,待时辰一到,便可处斩。

“裴大人,时辰快到了。”

一个穿着厚实甲胄,头戴铁盔的军士走到裴异身旁,低声提醒道。

“咳,咳咳咳……”裴异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书卷,看着面前的死囚,他们背对着裴异,正对着刑场外一条灰白的路,路上洒满了纸钱。

“诸位可有甚么话是在死前想说的?”

场下,二十五名身着和裴异身边军士相同甲胄,手持长刀的刽子手走到死囚们身旁,将他们口中塞着的布摘下。

场中仍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言语。死囚们跪在地上,脖颈前伸,麻木的双眼笔直看着地面。

裴异也不尴尬,他手持一块火签令,做投掷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还未完全燃尽的香柱。

“今,天和九年,八月四日。”裴异一边盯着香,嘴里一边念:“蓝山贼逆陶勇纠结同党,占山为寇,奸淫掳掠,罪大恶极。依我大楚律令……”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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