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周夫人的眸光已失了神采,她无力地靠在厢门后,手臂从周窈棠的耳边滑落,即使已上不来气,口中依旧喃喃道:“可怜吾儿......是爹娘没用,不能看护着你们。今后你要万事小心,记得......这玉牌,见你外祖前,莫要......示......人......”
最后那“人”字的音还未全然落下,周夫人已阖上了眼眸,再也没有一丝气息。
周窈棠大恸,低声呜咽着。她不知自己今后该如何,但是此刻母亲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她知晓自己如今只能依着母亲的话,于是便强打起精神,小心地将那枚刻着“宁”字的孔雀玉牌藏入怀中。
周窈棠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万缕思绪徊转而过,她强忍着泪水替母亲理了理衣衫,便又掩了口鼻退出了堂外。
出了厢门,周窈棠望着院中愈发猛烈的大火瞬间感到心惊肉跳,原来是进来的路已被掉落的梁木和院墙旁的草枝封死了,从前院走是不成了。
好在这几年周府翻修后院时,为了在厢房外边重新布景,挖了个小水池在后院中以做景观之用。于是周窈棠沿着后厢外边的绕了一圈,终于在水池边找到一棵还未来得及烧起的小树。
她瞧了瞧自个儿的外衫已沾了满身的血污,于是她将外衫脱去,随手扔到了大火中。而后又在池塘边稍稍清洗了脸颊和手臂,细细看了一眼有些晕了色的襦裙,周身已教人瞧不出什么端倪。于是她扒着那棵小树的枝干,从墙上爬了出去。
周窈棠从府后的矮墙上跳了下来,一脚踏在巷子的地上,竟险些脱了力。她扶着身后的院墙咬咬牙,想要揉揉酸软的腿脚,低下头去却见着鬓边垂下些乌丝,这才发觉原是在火场中早被燎去了几缕鬓发,现如今已是髻环皆散。
周窈棠顾不得许多,脑海中还回味着母亲先前的话语,但是这一晚发生的事太多了,此刻她脑中更是一团乱麻。本就是朵被呵护在温宅中的娇蕊,从未经过这般事——家宅大火,父母被人寻仇骤然离世,母亲又拼着一口气与自己交待了许多话,一时间竟无法全然消化。
周窈棠抬头望着自家宅院内升起的火光,默念了段心经,而后就地跪下,对着后厢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个头。
做完这些,周窈棠便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巷子,心里只记着母亲叫她寻了二哥哥和大嫂,于是便在街上一路抹着泪昏头昏脑地走着。好在今日是中元圣节,人都聚在护城河边放河灯,只有零星路人经过,见她抽泣只道是在奠念先祖,并未察觉到周窈棠的怪异之处。
周窈棠只记得下午与二哥哥分别时,他是去桓王府办差事,于是依着记忆一路浑浑噩噩地摸到了桓王府的门前。自城西南至北,平日里她坐着软轿都嫌疲累的路,今时今日腿都木了,竟只恨自个儿的脚程不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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