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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朝廷下到各级官府,谁管求那么多?这可真是官非官贼非贼,乾坤颠倒。

王铎酝酿一下,“前头先生说建奴入寇,得了天下。不知革命军……”

李自成笑,“此番既有我在,鼠辈再不能猖狂。”

王铎又道:“其他大小流寇……农民军,祸乱秦晋,大统领作何感想?”

李自成冷哼一声,“这就是‘糟得很’和‘好得很’的区别。

农民在乡里造反,搅动了士绅们的酣梦。乡里消息传到城里来,城里的绅士立刻大哗。

我从陕西一路走来,会到各方面的人,听到许多的街谈巷议。土豪士绅们无不一言以蔽之曰:“糟得很”。

……总而言之,无论什么人都无法完全否认这‘糟’字……

上面所述那些所谓‘过分’的举动,在革命时期是非常之需要的。必须建立农民的绝对权力,必须把一切绅权都打倒,把绅士打在地下,甚至用脚踏上。

……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李自成抄袭来的一番话洋洋洒洒,听得王铎虚汗直冒。

他又继续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天不公,人自公之;人不公,百姓自己公之。这可是衮衮诸公自己作的!”

王铎长吁短叹,“大明积弊已深,蠹虫横行。可也不能‘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成锦绣灰’啊?太过了!”

他自己也是地主,岂不是也要被打倒?好害怕!

李自成一笑,“我曾经研究过个学说,说在固有的总利益下,增加其中一部分人的利益时,不能损害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王铎琢磨片刻,点头道:“是这个理!”

李自成摇头,“那是空想。馒头就这么大,有人得到的多必然就有人得到的少,这是最浅显不过的道理。全天下的总财富就是那个馒头,占总人数百分之一的富人拿刀切去九成九,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穷人还有多少可分?所以富人富了,穷人穷了,乃至饿死。现在不允许从富人手里夺馒头,又想让快饿死的穷人不造反,可能吗?

王铎眨巴眨巴眼,“有道理啊……可是,可是……”

他低头想了想,慢慢道:“为什么只有一个馒头?再找它五六十个不行吗?这样大家都有饭吃。”

“老先生高见!”李自成夸完又反问,“那多余的馒头从哪来?”

“这个……”王铎搓着胡子,“这个,我一介凡夫俗子自然弄不来,大统领学究天人,当有妙法。”

李自成说道:“不要只惦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外面的馒头堆成山,还都是抹了蜜的甜馒头。问题是怎么把馒头拿回来。谁去拿?”

王铎思考良久,回了句,“应当还有其他法子。”

李自成一摊手,“没了。外面的馒头拿不到,饥民们就只能盯着眼前那一个馒头了。所以,你说怎么办?不杀富济贫,还能做到人人有饭吃的好办法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王铎擦了把虚汗,随即皱眉道:“这就是均贫富?可是有几家的财富是天上掉下来的?少数吧?大统领,像我这种苦读三十年圣贤书才出头,我先富裕起来有错吗?我富了所以我错了?我付出的辛苦你知道吗?凭啥要分我家产?那大家都躺平啥都别干了,就等着均贫富好了。”

原始积累的过程都带着血~腥。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李自成反问:“老先生,你有没有鱼肉乡里?有没有贪赃枉法?有没有做一些生儿子没p眼的事?”

王铎急忙摆手摇头,“没有没有,绝无此事。我行得正坐得端,我光明磊落!”

李自成笑了,“是啊,富人也分三六9等,革命军杀的是恶贯满盈之辈,你怕什么呢?”

王铎松了口气,“那均贫富怎么说?”

李自成解释道:“我不仇视富人。革命军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大家共~同富~裕。”

“共同富~裕?”王铎忍不住笑了,“馒头就那么大,如何能共~同富裕?”

李自成:“那是革命军打下江山以后的事情了。咱先让老百姓有饭吃,富裕日子会有的。”

王铎点头道:“行,我承认革命军是好的,那别家造反的呢?大统领作何打算?任他们祸害四方?”

李自成:“老先生提醒的好。奈何革命军分身乏力,既要防官军围剿,又要救百姓于水火。一时照应不周。容我再蓄力二三年,当能维持秩序。”

王铎略思索,低声问:“那藐山先生?”

李自成摆摆手,“觉思兄不要多想。我确实拜访过藐山先生,和他只谈了些学问。”

“……”王铎松一口气。

他自己也不知为了啥松口气。或许是庆幸张慎言没“从贼”?若是从了呢?我王铎如何自处?

当晚无话。

第二天,孟津县里士绅齐聚衙门。

张尔葆跟众人说六月份黄河要决口,无论当不当真,前有善人捐银五万两,本县地主们也应该出点力。

幸好有王铎挑头,土豪们交头接耳后纷纷解囊。最后募粮五百石,银子八百两。

聊胜于无。

张知县预备征发民壮修堤,劳役本就是给官府白干活。李自成说要发工钱,每月一两。从他的五万银子里出。

压榨贫民,到头还是毁了自己的根。你糊弄人家,人家反过来也糊弄你。豆腐~渣工~程就是这么来的。

李自成又说已经在黄河北面招募了两千人,这边看情况再招个五六千或者七八千人。

人多力量大,大干快上,争取在六月前加固五十里长堤。余钱再帮衬黄河对岸及上下游。

为防仍然决口以及雨患,县里和乡下村庄也要预先做妥善准备,掏挖河道水渠,修墙修房屯粮等等。都要花钱。

还有我山东大曹县,苦!

去年黄河除了在河南原武、封丘决堤外,同时在不远处“败曹县塔儿湾太行堤”。淮安一带黄淮交涨,海口壅塞,河决建义诸口,下灌兴化、盐城,“水深两丈,村落尽漂没”。

今年要再来一次,曹县人根本没法活了。原本历史线,那边的决口直到崇祯七年才完全堵好。

太远的地方照顾不到,帮帮曹县表个心意吧。

……

四月十三日,袁宗第、谷可成诸将传信,在济源只收了三万多银子。

李自成已夸口有五万,可不能打脸。他让骑兵和火器营继续在周边化缘,收不够就跟土豪打借条;袁宗第带两千换装步卒过河修堤。

革命军在黄河边忙乎着,上党那面已经窜入四五家反王,兴风作浪。

他们为啥老喜欢钻上党?

山多,方便流窜躲藏;又比吕梁富庶,有饭吃。

宁武守备猛忠追至沁水,被农民军杀败,战死。

李过出面跟各家反王讲斤头,对方挺给面子,离开沁水,各自窜往阳城、高平、长子、泽州等地去了。

张道濬带着赤卫队巡视各地,预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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