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车缓缓离开车流,拐进某个隐匿的小巷,停在一栋老旧的建筑物前。
一个侍者模样的人穿着燕尾服,从那栋歪嘴斜眼的破败建筑物中走了出来,对着大众车的后座行了标准的绅士礼,将车门打开。
高跟鞋清脆地磕在地上,一把小洋伞先一步探出车来,罩在女孩头上。
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龄,身上一袭黑色纱裙,平添几分老成,胸前的口袋里别着枝火红色的玫瑰。
“下午好,朱利安,”她笑着和侍者打了个招呼,“今天没什么异常吧?”
“下午好,部长。”
朱利安再次欠身:“一切正常。”
被称作“部长”的女孩似乎很满意,在司机的陪同下蹦蹦跳跳地向前方的小楼走去,双马尾的辫梢一颤一颤的,像把地上皲裂的地砖当成了跳房子的最佳场所。
女孩在门前站定,微微抬头,一道红光倏地从本该是密码锁的地方亮了起来,扫过女孩的眼睛。
冷漠的机械女声响起:“身份验证成功,ID沐鹤川,欢迎回来。”
那栋看上去下一刻便要在风中坍塌成粉末的烂尾楼缓缓打开大门,像一只张开了巨嘴的怪兽,将女孩和司机一并吞了进去,而后陷入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沐鹤川轻车熟路地穿过楼中迷宫一样的走廊,直奔最里面的一间屋子而去,推开了厚重的木门。木门后的长桌两边坐着几个人,与她穿着相同款式的黑色西装,胸前都别着一枝火红的玫瑰,与身上死寂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沐鹤川的唇边绽开笑容。她慢慢走向最前方的讲台,打开了大荧幕。
黑暗的会议厅里倏地被白光笼罩,露出它与其破烂外表十分不符的巨大玻璃穹顶,以及墙壁上细细纹上的欧式壁画图。
“欢迎各位来到今年第三季度例会现场,”沐鹤川说,“好消息是各位依旧顽强地活着来开会,坏消息是总部发过来一份报告书,说有个领导要在未来两周内的某一天莅临指导,希望大家做好准备。”
讲台下的黑衣人中间爆发出一阵激烈的讨论声,最后回归于对这种形/式/主/义的抱怨。
沐鹤川敲了敲讲台,下面说话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在过去的一个季度内,就‘特殊能力者’管控与防范的工作而言,大家做的十分不错。截止昨日23:59,一共处理恶性伤人事件53起,扰乱社会秩序事件24起,处决能力者28人,收容关押能力者40人,通缉在逃能力者9人。”
她轻轻摘下胸前的玫瑰,插在讲台前的空花瓶中:“完美地完成了上个季度定下的KPI,但是我们却并不应该觉得骄傲。”
“因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沐鹤川抬头看向黑衣人中的一个:“‘节制’,作为组织的首席财务官,你怎么说?”
被叫做“节制”的人缓缓出席。
而让人惊讶的是,他坐在一张轮椅上,皮肤近乎透明的白,几乎能看见下面跳动的青灰色血管。
他摇着轮椅到讲台上,一直立在一边的沐鹤川的司机立刻调低了麦克风的高度,确保在他最适用的位置。
“节制”调出一份存在电脑中的文件,轻声细语道:“在过去的一个季度内,组织执行任务时,由于规划路线不当,抓捕对象实力与评估实力相差太大等一系列问题,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损失。”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观众席响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我的指挥有误?”
众人纷纷扭头,把目光投在突然说话的那人身上。
灰蓝眼睛的海拉也是一身黑色正装,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面色不善地看向讲台上的人:“拜托,亲爱的财务官先生,每次从您那里申请一下经费都要被剥一层皮,这还不算节约吗?”
“节制”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这一通满是□□味的质疑,只自顾自地翻了一页PPT。
“在雨夜狂魔杀婴案中,您——也就是死神阁下,”“节制”的语调依旧温温和和,“因为对医院地形的不熟悉,直接追着逃犯从六楼跳下去,撞破了整个六楼住院区的落地玻璃窗。”
他顿了一下,语调里似乎带了几分笑意:“最重要的是逃犯被您的异能撕裂杀死在楼下,而您本人毫发无损地离开,被至少十人目击,一度成为网民热议的话题。”
海拉挑眉,依旧面色不虞,但似乎被人戳中了痛点,眯着眼睛将目光移向别处。
“上周的纵火案主犯乘着火车逃亡F城南部,我们的人在火车上截住他,却因为对其能力评估有误,现在仍有两位同事躺在楼上的病房里。这些损失都是无法回避的事实,而随着时间的推进,我们面对的危险能力者越来越多,他们的实力不知为何越来越强,也就是说,如果不加以控制会经常出现这些不可控的事情。”
沐鹤川问道:“所以你的建议是——”
“节制”忽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就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但会议席的众人似乎习以为常,静静等着他咳完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直起身,沙哑着声音道:“‘隐者’的能力在衰退,随时有可能消亡,所以我们必须在他离开之前,找到能代替‘隐者’的人。”
沐鹤川打了个响指:“‘魔术师’已经找到他了。”
“情况如何?”
一直很镇定的沐鹤川似乎被问住了,沉默了半晌后才道:“他......似乎遇到了点意外。”
时间回到季度会议前半个小时,D城的私人牙科诊所。
陆清凡将椅子踢翻,扑过去揪住霍九的衣领:“你告诉我你在哪放的火?”
霍九被他提着衣领拽在手里,面色依旧沉静:“无可奉告。”
“你他妈......”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霍九说,“不如想想怎么带着你的同事们跑出去,你还有四分钟。”
陆清凡一把将他摔在窗台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要冷静,他想,不能被神经病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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