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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间,方以宁转动轮椅到窗前,垂眸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块活动场地,绿草如茵,好几棵高大的树木环绕四周,茂盛如云的枝叶遮挡住了阳光,洒下一片阴凉,树下是乘凉的小亭子和供人休息的木椅。三三两两的老人聚在一起下棋和聊天说话。

方以宁的目光落在亭子里正在下棋的几个老人身上,一个老人掂着棋子犹豫片刻,落向左手边的位置,他身侧微微弯腰站着的一个穿白衣服的老人,见了险些跳起来,飞快说着什么,然而下棋的老人充耳不闻,仍然将棋子落了下去。

白衣服老人气坏了,伸手就要阻挡,棋子从他的手掌直直穿了过去。

老人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察觉到方以宁的目光,突然猛地抬起头来。

方以宁连忙移开目光,片刻后,他又悄悄移回目光,见白衣服老人仍然在聚精会神的看下棋,才松了口气,低头掏出墨镜戴上。

四年前,他出车祸意外,肉.体陷入昏迷,灵魂却一直清醒着。一开始,灵魂只能困在自己的病房,后来渐渐可以在疗养院里游荡。除了见到活着的人,他的灵魂,还能见到那些死去的人。

一开始,他十分害怕,后来见这些疗养院里死去的人,大都是平和去世,外表和活着的人差不多,一点也不恐怖,他想尽办法也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也就渐渐习惯了。有时候闲来无事,一个人怪无聊的,还会去找他们唠唠嗑。

就这样一过就是四年。直到一个星期前,疗养院来了位新的病人,听说巨有钱,一个人霸占了三楼的vip房,还有保镖保护。他和阿飘们一起跑去看热闹,结果房间里好多人,他和阿飘们推搡间,被阿飘一挤,不小心往后倒,倒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还没看清男人的脸,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他眼前一黑,等到重新睁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原以为自己回到身体就看不到那些阿飘了,没想到,他不仅仍然能看见,还能和他们交流。阿飘们发现他变回了人,一个个都乐颠颠来找他帮忙完成遗愿。他帮忙了几天,发现阿飘们连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来找他,让他被护士们误会,以为他精神有问题,想找精神科的医生来给他看看,他只好努力保持低调,不再随意和阿飘们交流。

他觉得,他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和那天碰到的男人有关。要知道,他之前都是魂体的状态,从来没有触碰过人。那个男人,是他四年里,唯一能触碰的人。

可惜,他那天没看到男人长什么模样,三楼有保镖守着,也一直没找到机会上去。

也不知道那天的男人,和楼上住院的人是什么关系。方以宁看着窗外,出神的想。

*

自从苏醒的消息传了出去,来疗养院的狗仔越来越多,方以宁不胜其烦。

幸好他恢复得还挺快,虽然走路还不太利索,但好歹能勉强走上几步了。于是打电话跟杜菲菲说了一声,趁着一天中午休息,方以宁换上杜菲菲提前给他准备好的衣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转动轮椅,偷偷溜出了病房。

他和杜菲菲说好,杜菲菲会想法子弄来疗养院后门的钥匙,开着车在后门等。顺着早就侦查好的路线,方以宁一路有惊无险溜到了后门,随手一拉后门,后门开了,不远处树荫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菲菲速度还挺快。方以宁在心里赞叹一声。

身后传来脚步声,似乎是保安巡逻过来了。方以宁赶紧关上后门,转动轮椅到车旁,拉开后车门,扶着轮椅就坐了进去。

车窗户上贴了防偷窥的膜,车内很暗,方以宁坐下,就看见前方副驾驶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少女似乎刚淋过一场大雨,浑身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肩膀,连衣裙也紧贴在身上,滴滴答答,有水珠不断从她身上滴落。

菲菲车上怎么还有一个人?这也没下雨啊。方以宁看一眼外面明晃晃的太阳,正疑惑,副驾驶上的少女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惨白浮肿的脸,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瞳直直看向他。

方以宁心跳猛地一滞,惊叫声闷在了嗓子眼,条件反射就往旁边躲,碰到一条温热的手臂,连忙抱紧。

“……方以宁?”手臂主人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有些耳熟。

方以宁连忙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他愣了愣,惊魂不定地开口:“……霍先生。”

面前的男人是霍庭,霍家这一代的继承人,也是他前男友霍少凯的大哥。他和霍少凯交往时,霍少凯带他回过家,一起同桌吃过几次饭。

但他和霍庭的第一次见面,却不是在他们家里。

那是他十九岁,刚上大学不久,远在小镇的奶奶病重住院,每天的住院费和医药费都不菲,他经同学介绍,到了电影学院旁边一家高端的酒吧兼职做服务生。

做了没几天,酒吧老板见他模样好,做事又认真仔细,便让他去负责几个VIP包房,时薪和小费都更高,却遭到了其他老员工的嫉妒。一次在VIP包房内服务时,他正弯腰给客人倒酒,另一个服务生在他身后用力撞了他一下,害他把一整杯红酒都泼到了一个客人的腿上。

这个客人就是霍庭。

他当时吓坏了,赶紧跪坐下来,拿着纸巾想替客人清理。可刚清理没两下,就被霍庭伸手攥住了手腕,他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红酒泼下的位置太尴尬,他刚才仿佛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尴尬的脸色爆红,霍庭的朋友们在旁边起哄的大笑。霍庭什么都没说,只居高临下冷淡看了他一眼。

这件事后,虽然没让他赔偿衣服的钱,但是老板不让他再负责VIP包房,只让他负责普通的包房。有一个油腻的客人,几次骚扰他,他不堪其扰,却又不敢和客人闹起来丢了工作,只能默默忍着。直到有一次,那位客人把他堵在包房动手动脚,他再也忍不下去了,灌了客人几杯酒,假意顺从要跟客人一起回家,把人扶到酒吧后巷,扔到地上,用力踹了几脚。

然后他从客人身上找出手机,翻找到了一些隐秘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和照片,用自己的手机拍了下来,同时记下了客人老婆孩子和公司老板以及朋友的联系方式,凶狠地威胁客人,如果敢再来骚扰自己或者是找自己的麻烦,就把这些信息发给他老婆和老板还有朋友,让他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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