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宁坐在台阶上，一边拿着根狗尾巴草逗小狗玩，一边竖起耳朵听身后房间里的动静。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霍庭，也不知道霍庭来找李广林做什么，进去大半天了还没有出来。
方以宁正在心里琢磨，身后房门突然开了，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不管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卖那块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李广林怒气冲冲说道。
霍庭不置可否，微微俯身，手指按住合同，推到李广林面前，淡声开口：“合同放在这里，上面有我助理的电话，你再多考虑考虑，如果改了主意，打我助理的电话。”
说完起身走到门口，停下脚步，看向方以宁。
方以宁打招呼：“霍先生。”
“你在这里干什么？”霍庭看着他问道。
“我参加了这里的禅修班。”方以宁讪讪回答道。
“……禅修班？”霍庭意外地扬眉，助理也好奇看了方以宁几眼，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听两句，走到霍庭身边低声道：“霍总，真真小姐的电话。”
霍庭从方以宁身上收回目光，伸手接过手机，江真真欢快的声音传出来：“表哥，你来天台寺啦？”
“嗯。”霍庭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的车了。”江真真道，“我也在天台寺，你什么时候走？带我一起呀。”
“过来了，你等会儿。”霍庭把手机还给助理，又看了方以宁一眼，没再说什么，抬步离开。
方以宁松了口气，进去房里，目光落到桌上的合同上，仔细看了看，是关于占地赔偿的。
“这块地是我打算用来退休后打发时间用的，绝对不会卖的！”李广林余怒未消，生气道。
方以宁抿了抿唇，正不知道说什么，李广林的手机响了。
李广林拿起手机，是大儿子发过来的视频，他点开，两个儿子和女儿的脸涌入视野。
“爸，你怎么又去参加那什么禅修班，在家无聊就来我家看看外孙外孙女，多多可想你呢。”女儿率先开口。
“来我家也可以，看看孙子，小宝和安安他们也都念着爷爷。”两个儿子不甘落后。
李广林面色稍缓，大儿子突然话音一转，“爸，咱们家在南山区的那块地，您真不打算卖啊？”
二儿子附和：“听大哥说对方出的价钱很高。卖了算了呗，留着有什么用。”
女儿也道：“对啊，留着有什么用。这么多年，难得有人愿意买，还出这么高的价钱，过了这村没这店，要是现在不卖，以后想卖可再碰不到这么好的价钱了。”
“您不是一直想出去旅游吗？等卖了地，正好小宝他们也放了暑假，让他们陪您出去转转。”
“多多他们也可以陪您出去转转，您想去哪都可以。对了，您不是一直嫌咱们这里冬天湿冷，咱们去临海市买栋房子，每年冬天，过去住几个月。我正好看上了一栋，就在海边，位置可好了，带您去瞧瞧？”
“买那么远做什么，爸平时也不太出门，家里装个地暖就行了。爸，小宝要上小学了，我和他妈准备买个学区房。您也知道，有了学区房，孩子才能上个好学校。可是我们所有积蓄拿出来，首付还差三十万，您看能不能先借我们？我以后再慢慢还您。”
“还？你找爸要钱什么时候还过？再说，学区房有什么好买的，孩子要是能学好，上什么学校都能学的好。你看我们家多多，没有学区房，照样考上了好大学！”
“嘿，还说我，你呢，说的好听，买房子给爸住，临海市那么远，爸能去住几天？你家多多在临海市读大学，这房子，是骗爸给你家多多买的吧？！”
“都给我闭嘴，地还没卖呢，就一个个惦记起了钱！你们两个在外地，爸一直是我在照顾，就算要买房子，也是先给我家安安买！”
三个人说着说着，在视频里吵了起来。
李广林面色铁青，握着手机的手直哆嗦，狠狠挂断了视频，坐到床头抹泪。
方以宁伸手扯了几张纸，坐到他身边，递给他。
“那块地，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位置太偏，没想过它能值钱，谁知道突然有个大公司看上了，想要买下来建游乐场。”李广林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低落的开口。
“那块地，我原本打算建个小花园。我年轻时就喜欢园艺，但为了那几个孩子，只能没日没夜的工作赚钱，把自己的喜好埋在心里。玉芬也是一样，一直在为孩子操劳。她和我有一样的爱好，我们一起聊了花园的构想，我想着，和她一起慢慢把花园建起来，可以邀请朋友们去喝喝茶，聊聊天。我们虽然都老了，但年纪也不算太大，还有时间。我和她都为了孩子忙忙碌碌了一生，临到老了，也想为自己活一回。剩下的日子里，我想和她一起慢慢过，所以大公司的人第一次找上门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花园的图纸都画好了，哪一块地方该种什么花，该怎么施肥，我和她都规划的清清楚楚。我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出多高的价钱都不卖，那是我和玉芬以后共同回忆的地方。可是我没想到，玉芬这么突然就走了……”
说到这里，李广林捂住脸，泣不成声。
方以宁吸了吸鼻子，也有些难受。视线里，老太太坐在李广林面前，面容哀伤的看着他。片刻后，转过头来，看向方以宁。
手机又响了，是儿子锲而不舍打来的。李广林正要关机，肩膀被碰了碰，年轻人清润微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林奶奶说，她有个建议。”
*
天台寺下山的路上，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向山下驶去。江真真坐在后座，翻看今天拍的照片，开口问道：“表哥，你来天台寺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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