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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江恕手握荆棘,意为披荆斩棘,以身躯热血领护大晋山河,愿今后再无和亲远嫁受辱的公主,再无因战被俘、流离失所的百姓,边疆不安宁,恕永不回京享繁华。

“那时候你才十五啊,朕的子民有多少十五的男儿郎还在赏花逗鸟,仰仗父辈吃喝玩乐,不思进取。”皇帝叹息一声,很快便欣慰道:“转眼十年过去,我大晋国强民安,西北边疆风调雨顺,有宁远侯这般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朕心感宽慰,甚是宽慰啊。”

皇帝絮絮叨叨,真情实感地拉着他回忆往昔,不一会,又阔论起将来,山南海北,民声社稷,唯独只字不提婚事。

宫人接连添了三四盏茶水。

江恕淡淡应承着,心下对这桩婚事却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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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藏书阁中,趴桌昏沉睡去的常念。

她素来贪睡,一则是身体虚弱,时感乏力无神,二则是服用药汤。

这一觉睡的却不安稳。

梦中的场景变幻莫测,最终又回到了前世临死那日。

大雪纷飞的冬日,扬州城挂满白幡:是国丧,是帝王崩逝,是她时隔三年未见的父母兄长接连离去。

生离死别,锥心之痛,比她这十几年来喝的汤药苦上千万倍。

那几日,舒衡日夜守着她,死命地攥着她的手,不断重复:阿念,恕我无能,全是我不好,舒家一脉系于我身,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求你原谅我。

事已至此,人走茶凉。

还谈何原谅?

她有罪,有愧,怪她识人不清,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常念不是没有想过韬光养晦,待日后将一切阴险罪恶揭露于世,为死去的至亲讨个公道,可骤然得知噩耗,身子一落千丈,已是仅靠汤药续着最后一口气。

迟了,都迟了。

她想回宫送父母兄长最后一程,可舒衡派了十几个婆子内外守着府邸,不许她出城,更不许回京。

深夜,她寻机逃了出来,在城外被拦下,舒衡眼眶通红,对她说:阿念,我只能保下你,可你万万不能回京。

她不知舒衡到底和皇后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明白以她的身体状况,再熬三日,都艰难。

可舒衡一腔执念,他不懂。

万念俱灰之下,不得不坐上回府的马车,恰逢另一行人快马经过。

为首的男人问:可是朝阳公主?

她颤声应是。

那人停顿片刻,在她心凉之际,冷沉的声音再度传来:江某是西北宁远侯,此番回京奔国丧,若公主有难,江某愿助一臂之力。

宁远侯……

当时的她顾不得太多了,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着说有,她要回京。

江恕说到做到,舒衡也不得法,在他护送下,两日的路程还算稳当,她虽不明白江恕为何会帮自己,可情绪稍微稳定后,便告知了江恕新朝的一个天大秘密,如遇威胁可用作筹码防身,算是对他施以援手的报答。

三日后,他们抵达京城,她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皇宫,终于看到父皇和母妃的棺椁,颤抖着手上了三炷香,磕了头,最后郁结于心,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灵堂。

可笑的是,太医曾断言,若她去了西北,活不过三年。

然她为保命择的另一桩婚事,到底也是没能活过三年,甚至,害死了母妃兄长。

或许,一切都是命数。

二十是一道坎,她迈不过去。

……

“殿下,殿下,您快醒醒?”

常念恍惚转醒,已经是晌午了。大宫女春笙担忧地看着她:“殿下,您快吓死奴婢了,奴婢怎么叫您也叫不醒。”

她往时病重,便有一睡十几日不醒的。琼安殿伺候的都知晓,所以格外害怕小主子睡觉。

常念怔怔地没有说话。

春笙收拾桌案上的宣纸,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燕窝,一边道:“您若是一时没有好点子,不如不写了,回头请豫王殿下在宫外找个说书先生代笔,给皇后交去,这活劳神费心不说,您身子本就不好,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奴婢说句不好听的,皇后就是存心为难您。”

“……不。”常念缓缓摇头,就在方才从前世噩梦惊醒那一霎,她改变主意了,“要写,本宫要好好写。”

皇后生辰,她是该送一份大礼。

春笙叹气,想了想,又道:“殿下,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常念捏着汤匙的动作一顿,神情露出几分困惑来。

春笙仔细看着主子的神色,语气犹豫:“方才……奴婢守在门口,瞧见,见有一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从藏书阁推门出来。”

话音甫落,汤匙“哐当”一声掉回碗里。

“什么?”常念惊讶得站起身,“怎么会有男人?哪里来的男人?阁内分明只我一个人!”

春笙也愣住了,主子竟是不知晓的啊,那,那……

好在春笙是个机灵的,当下便道:“奴婢这就去查!”

“去去去!赶快!”常念挥手,偏偏这时候,宋婉早先说的“相看”的那话又浮现耳边。

明明是不修边幅的猜测,此刻竟变得真实起来。

身形高大挺拔,倒是符合打兵打仗这条,又能自由进出藏书阁,身份地位定然不低,且,定是得了父皇允许的!

大意了……

嫂嫂气愤骂宁远侯是莽夫,她先前好似还半开玩笑地补刀,说宁远侯是黑黢黢的糙汉。

岂非,全被正主听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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