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吗?不怎么委屈。不委屈吗?有点委屈。
这就是白书最真实的想法,很矛盾,但他就是这种心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说不出来,只好抿起嘴不吭声。
他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韩司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年韩司恩很小的时候身体底子就坏掉了,能得以活那么久都是白书的功劳,从根儿上就没办法治。
他病逝前并没受多大罪,临死时也算得上安详。
韩司恩还记得那天,天很好,风很暖,他坐在摇椅上静静的看着白书,想着能多看一眼也好。
其实离别来临的时候是有点感觉的,只是他沉默,白书装作不知很平静的摊开纸拿起笔给他画像。
一幅画完,韩司恩看着画上风雅无双的人笑了笑,他承认自己的皮囊不错,但白书画他的时候绝对加了十倍的滤镜。
看他满意,白书进屋给他倒茶。
韩司恩记得没过多久自己就有些困了,眼皮都睁不开,不过他听到了白书的脚步声,于是硬撑着喝了口白书喂过来的茶,他握着白书的手,然后就一睡不醒。
奈何桥旁,韩司恩立在桥头等着白书。
有鬼差说没必要,有时等一个阳世的人并不一定会有好结果,万一人家牵着别人的手一起下来,见了也是尴尬。就算是两人情深把人等来了,可投胎后再相见还是谁也不认识谁。
有缘分的话新的一世终会再相见,没缘分的话等不来相守。
韩司恩自然没有听鬼差的,他在奈何桥畔只等了三年。
他本做好了等二十年三十年的准备,可最终他只等了三年。
再相见,人还是那个人,脸上的皱纹都没多一丝,但已是满头白发。
三年时光,是他丢下白书一个人孤零零在人世上过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面对死亡,活着的那个人永远最痛苦。
因为被留下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来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见。
韩司恩的心再冷再硬,他也只是一个人,一想道白书忧思成疾,独自一人过完那冷冷清清的一千多天,他的心就像是在被谁用手死死捏着。
又酸又胀。
白书很胆大白书又很胆小,他不知道在这些天的时间中,白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时有没有哭过。
如果有,他会难受,如果没有,他会心疼。
那时的韩司恩甚至期盼着白文瀚能把白书接走,让他去戍边也好,去修复城墙也罢,累也好苦也罢,终归生活在人群中,终归不是一个人。
白书总觉得他温和了很多,那也只是对着白书这个人。以前是白书追逐着他,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这辈子他想让白书感受到自己的情义。
对韩司恩来说,白书是最特殊的那个,没有例外。
而说起白文瀚,韩司恩知道想起来往事的白书又怎么可能不牵挂这个哥哥。
他们经历过大灾大难又相依为命,是相互依靠的存在。
但生在这个世界,如果翻过史书应该知道,这里的史书上没有大周。他们在那里生活了一辈子历经了很多事的朝代,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白书自然学过历史翻过史书,所以他知道,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白文瀚这个哥哥。
所以,哪怕心里想念的不行,他也没有提起这些事。
人生在世,想的太多,不过是徒增烦恼。
韩司恩在寻白书的那些年,不是没有刻意接近过一些姓白的人家。
只是那些人家没有一个人叫白文瀚,也没有人一个人叫白书。
“韩司恩,我也只是偶尔会难过一下。”白书抱着人低声道:“不过找到你之后,我就不怎么难过了,因为你在。而且我有爷爷奶奶,已经很幸运了。如果一直这么幸运下去,说不定哪天我在马路上就会遇到哥哥。”
“就算遇不到也没关系,他有他的人生,他立下那么多功劳,肯定会生活的很好。”
韩司恩搂着人的胳膊微紧了紧,“你说的对。”
白书笑了下,他心想,如果白文瀚真在眼前,那肯定不会给韩司恩好脸色。他至今还记得最后那段岁月,白文瀚见了他时的模样。
他心疼心如死灰的白书,气急败坏的痛骂韩司恩死的太早,恨不得把人从地下挖出来让他重活几十年。
不见也好,不记得也好,省得想起往事难过。
这些念头在白书心底一闪而过,他并没有想说给韩司恩听。
提及过去总有难以触及的伤痛,说了韩司恩心里也会难受。既然不是什么高兴的事,那还不如不再提起,只注重眼前就好。
人生在世,活在当下。
真傻,韩司恩心道。他心底又升起密密麻麻的酸疼感,如果不是在这里,随便在哪个家里面,他恨不得立刻把白书拆吃腹中。
两人就那么相融在一起,死死纠缠着,再也不分离。
不过现实是他们处在一个隔音不怎么样的房子里,连亲吻都只能小心翼翼的。
同白书那么相拥抱了一会儿,平息下心中剧烈的情绪,两人分开。
白书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我就爱胡思乱想。”
然后,他站起身道:“你收拾下衣服,我和爷爷奶奶说一声明天要走的事。”
看着他离开,韩司恩慢吞吞的把衣服收拾到箱子里。
总共也没几件衣服,很容易就收拾好了。
半个小时候,白书回来,他道:“爷爷奶奶说让我跟着你好好学习,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韩司恩嗯了声:“我们可以带他们看看你的学校,可以让他们安心。”
在白书说好后,韩司恩说:“你以前不是挺喜欢画画的吗?回去之后要不要继续画画?”
白书在韩司恩去世后再也没有拿过笔画画,又隔了这么些年都生疏了。
以前他没有那个精力和经济支撑他画画,而且他自己有些逃避画画。心里总觉得想画的人没了,他还画什么。
但现在这种心情没有了,他歪头道:“我要是画的话能赚到钱吗?”
“当然能。”韩司恩笑道。
有一段时间,他还特意关注了一些画家,想的是如果白书不记得以前,万一他还又喜欢画画呢,那他还能通过画找到人。
他对白书的画太熟悉了,一望既知,只是找了很久也没有他熟悉的东西。
只是命运弄人,这辈子的白书没有条件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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