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条虬龙被拘在这啃噬着沈昭的手。
秋斓微顿,正想伸出去的手也不自觉僵住。
记忆里的只言片语慢慢浮现进她脑海中。
“那世子遇见仇家报复,生生被挑断了手筋。”
“就算留下条命来,也不过是个废人。”
“那只右手怕是再也用不成了。”
幻想中的血腥画面让秋斓狠狠一抖,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什么猛然之间创了一下。
沈昭曾经是跃马踏边关的少年人杰,可那样的时光终究成了过去,如今也不知那只手还能不能端得起粥碗。
她扯住沈昭的伤口,无疑就阵无声的嘲讽。
让那个曾经那么骄傲的人,硬生生成了别人眼中的废人。
想到这,秋斓有点愧疚地朝前微挪,怯生生仰着沈昭打量:“对不住。”
她支支吾吾地往外冒词:“我忘了你的手……受过伤。”
沈昭神色依旧:“无妨,都是过去的……”
一句话音未落,秋斓已经拿着勺子把粥喂进他嘴里。
勺子在沈昭唇齿边轻轻磕碰几下,米粥温度正好,属于鸡汤的鲜香顿时在舌尖上绽开。
粳米已经炖得软烂不废嚼,鸡肉蓉早就混在米中合二为一难分彼此,加过药材的汤底风味独到,非同一般。
沈昭生在锦衣玉食的国公府,跟当今圣上不出五服沾亲带故,自小出入宫闱,各种吃食早已经吃絮。
他自问绝不是贪嘴之辈,奈何眼下是当真腹中空空,他只记得喉结微蠕,粥水已经毫不见外地入了胃。
秋斓看他咽下去,方才也不过是嘴硬,心下霎时像得了嘉奖似的开心。
她一双眼弯得像两只月牙儿,笑意更是如同春风拂过桃花林般绽开在脸上。
“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沈昭眸光轻转,答非所问道:“听闻秋侍郎教女悉心若甚。”
他尾声一挑:“只是秋侍郎不仅教琴棋书画,怎么还能教出这么手下厨的精妙功夫?”
“秋家果然是书香门第,和沈家不一样得很。”
秋斓一僵,正要张口话顿时把她呛住。
沈昭寥寥几句话,却在不经意之间触及到了她的秘密。
她名义虽然叫秋泰曾一声父亲,可终究不是秋泰曾亲生的。
秋泰曾盘马弯弓地将她过继入门送来替嫁,自然也不希望那些旧事被人揭露出来,真正的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算有人说起来,她也是堂堂正正过继了的秋家女儿,于理于法皆无不合。
秋斓急着顺几下气,连忙朝沈昭解释:“我爹不教这个,是我……”
“我自己喜欢才去学的。”
沈昭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瞧着秋斓眼中显而易见的慌张。
他不动声色地勾勾嘴角,故意拐着腔调问:“是吗?”
秋斓定定神,生怕会说漏嘴,又继续掩饰道:“我爹向来说女儿家不仅要断书识字,最重要的是有主见。”
“琴棋书画是该学,我自然不曾懈怠,都精通得很……但我自己喜欢的东西,偷偷学来谁也管不得,这便是我的主见。”
沈昭哂然,继而淡淡道:“确实是这个道理。”
“秋家果然家学渊源。”
秋斓听他这么说,于是悄悄歪头,仔细又小心地侧着脑袋打量沈昭脸上的表情。
见着他神情里丝毫不见什么狐疑,只是没什么劲似的在床边靠着,这才松下一口气。
沈昭侧目瞧她,温温和和地朝她笑笑:“让你受累了。”
他这一笑就是春风化雨,周围猛然间全都静下来。
秋斓看得微怔,半晌才后知后觉朝沈昭摇头:“没有的事。”
说着又摸个枕头替沈昭垫在身后:“你靠着这个,会舒服些。”
“再吃几勺。”
秋斓心里有些打鼓。
嫁进沈家之前,人人都说沈昭杀人如麻凶残至极。可如今即便就坐在他床边,沈昭说话也是温温柔柔格外体恤。
她忍不住鼓鼓嘴,只觉得当初竟还有半分听信那些传闻,如今简直连看着沈昭都有愧。
“你还喜欢吃什么?我会做的好东西特别多。”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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