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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家本不过是顺天府的寻常人家,靠走南贩北卖货过日子,没生出个儿子,只生有一对儿姐妹。

好在关氏姐妹两皆是姿色出挑,年长的那个早年被选进宫做了皇贵妃,得了皇帝青睐,圣宠不倦,又生得皇三子朱嘉灼和几个皇女,越发地位稳固。

十几年前当朝皇后过身,紫禁城中便始终虚设中宫,转由皇贵妃代掌凤印,大关氏更成了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关家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得荫封做了人上人,在朝中也是风头无两,一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关氏更是借着姐姐的光,高嫁进往昔本不敢嚣想的镇国公府。

自出嫁之前,小关氏便时不时被召进宫陪在姐姐左右,入国公府之后,小关氏的儿子沈晖也连着一道去给皇三子的陪读,小关氏进宫便更加有增无减,如同回娘家一般频繁。

大关氏召小关氏入宫,实际上也不过就那么点子事。

一来在宫里扬威立信,彰显盛宠。

二来为的能有个说体己话的人多在身边。

别人一辈子都求不得过的那道金铆朱门,于小关氏而言却早已经看得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巧儿反应最快,她的目光迅速在小关氏身上浅浅梭巡片刻,见得小关氏穿得简单,头上也只戴顶赤金梁冠,并三五支镶玉的宝钗。

她连忙先手扶住小关氏:“夫人穿得太素了些,我陪夫人换身进宫的衣裳,再戴副新打的头面,给皇贵妃长长脸。”

小关氏倒也不急,嫣然一笑,捻起桌上的香砌樱桃吃,懒懒散散道:“眼下这身就挺好。”

“又不是没进过,何必巴巴儿的总像第一次。”

“长姐是自家人,不用拘着那么多繁杂礼数。”

巧儿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敢吱声,连连点头应是,忙着转身寻下人去准备进宫车驾。

车马都是熟门熟路,只待着夫人小关氏一上车,马鞭就一如既往地高高扬起,驱车往紫禁城的东侧门驶去。

小关氏进宫如归家,丝毫不拘谨。

她借着姐姐的光,面圣也不止一两回,宫里的主子奴才们更是都给她三分薄面,见面都是客客气气,小关氏便自然而然觉得宫中府中无甚不同。

皇贵妃的居所是翊坤宫,位在西六廷,有个二进的院子。

眼下虽是春末,花儿朵儿已经过了盛放之期,翊坤宫门里却花团锦簇,被各种奇花异草装点得犹如仙境。

小关氏知这自然是姐姐盛宠尤浓的结果,不由得更加喜从心发,索性做主免了通传,叫宫女掀门帘直接跨进正殿。

她一路走着,脸上还是笑吟吟的:“我来晚了。”

“姐姐宫里好生漂亮,可多得是京城里头都见不着的花,真真要羡煞旁人。”

她丝毫不拘着礼,抬眼才发觉她嘴里皇贵妃压根不在屋中,取而代之的却是个生人。

小关氏的笑顿时减下七八分,模样立时摆出个威严,也趁机仔细朝面前的那人打量。

这人约摸是四五十岁的年纪,头戴三山帽,身着帝释青圆领蟒袍,面上不曾续须,一看便是宦官。

只是宦官和宦官也大有不同,眼前这个不似寻常太监那般唯唯诺诺,反倒是英气咄咄,眉眼间有股狠劲,风度远超寻常黄门。

小关氏暗自思忖。

近两年间,皇贵妃身边正有个红人,是东厂的提督大太监兼御马监掌印齐灏。

敢如此堂而皇之坐在翊坤宫正殿的,想来也不会有别人。

她方才踅摸出思路,齐灏已然起身朝她作个揖:“见过夫人,方才陛下忽然诏皇贵妃娘娘伴驾,娘娘走得急,特命齐灏在此等候。”

小关氏便顺势点点头,自顾自在边上坐了:“有劳督公。”

“话已带到,督公自去理事,我在此处等娘娘便可。”

齐灏不疾不徐,只给身边的小太监一个眼色,小太监便自觉带着宫人斟茶奉点心,从正殿里退将出去。

“娘娘恐一时半阵的还回不来。”

“只不过娘娘临走前有过嘱咐,想问问陈太医骤然离世,夫人可曾知道?”

小关氏心下一惊,故作镇静轻轻撩眼:“早晨陈家来国公府里传过话,说是昨夜陈太医醉酒溺毕,我听了几耳朵。”

“想来陈太医多年替镇国公医疾问诊,又往来宫中劳苦功高,眼见得高升在即,不知怎么出了这档子不幸事,可怜可怜。”

“自国公爷中风后陈太医时时关照,待出宫后我自是要亲往陈家搭封白包的,也不枉他为镇国公跑了这么多趟。”

齐灏用杯盖撇撇浮茶,笑得莫名多出几分揶揄:“夫人难道不觉得陈方金死的蹊跷?”

小关氏心下知是主场到了,恐皇贵妃知晓她私下找陈方金开过弄死沈昭的方子。

她确有背着皇贵妃用过人,可她千个小心,万个当意,眼见得马上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沈昭魂归西天,而谁却都没能察觉,这一切全亏得她一手好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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