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快起来吧。”晏清携江若柔自椒房殿内寝走出,微笑着唤跪在地上的晏珩起身,“昨天傍晚回来的?”
“回父皇,是。”晏珩不紧不慢地站起,“天寒地冻的,儿臣想着父皇与母后一定安置的早,便没有及时入宫报平安。”
“回来了就好。”江若柔点头,见晏珩身量又抽条长了不少,欣慰道,“出去不多时,看上去又硬朗不少,就是有些黑了。”
晏清哈哈一笑,解释道:“游侠都是餐风露宿的,珩儿出门游历,免不了风吹日晒。这么早就来了,正好陪朕与你母后一起用膳。”
晏珩点头应:“是。”
上菜的宫女鱼贯而入,晏珩在二人入座后才在下首坐定。
晏清本人一向节俭,所以备下的早膳很简单。浓稠得当的小米粥,配上烙的两面金黄的胡饼,搭了几碟新鲜的小菜,很是符合晏清与晏珩一贯的饮食习惯。
宫里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然而晏清对着自己喜爱的幼子,倒是率先破了例。
“东南那边开始有动静了,你外出游历时,可有耳闻?”
暖粥入胃,晏珩用餐帕擦了擦嘴,方道:“回父皇,儿臣略有耳闻。吴王在父皇的削藩令下了之后,开始四处征购盐铁粮食。吴地无饥荒,他这样大张旗鼓,无非是对朝廷的诏令不满,在旁敲侧击。”
“你是想说他一定会反吧?”晏清吞下口中的香蕈丝,慢条斯理道,“朕也这么觉得。先前派去的郡守,至今无一人有消息回禀。”
晏珩放下碗,叹了口气:“吴王心狠,儿臣猜想,他们……也许已经遭到毒手了。”
“这些牺牲是必要的。”晏清倒是一反常态,没有仁君应有的伤感,“你要知道,欲成大业,适当的牺牲无可避免。”
“儿臣明白……”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她的雄心壮志,大夏的无数儿郎埋骨他乡。但那是必要的,总好过匈奴人的铁骑在大夏的国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以,她合理取舍,主动出击,换得了域外之民俯首与大夏边境数十载的安宁。
晏清见晏珩面色凝重,欣慰道:“你明白就好,知道怜才是也好事,但也不可看得太重。须知,不要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才是正理。”
晏珩点头称是。
她知道,轰轰烈烈的叛乱三个月就能被平定,晏清一定是早早做足了准备。但前世她并未参与此时的谋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敬爱的父皇作何打算。如今听晏清谈起,倒是颇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好孩子,用完膳,也去给你皇祖母请个安……”
晏清对晏珩嘱咐道:“太后修道,不喜外人打扰。但大夏以孝治天下,你是太子,要时刻谨记这一点。站在慈安殿外面叩两个头,也算是尽了为人孙的本分。”
晏珩利落地应承:“父皇的教诲,儿臣牢记于心……”
用完膳,晏珩便在晏清的许可后离开了。后宫中,慈安殿与椒房殿一西一东,她要去慈安殿,还需穿过面积不小的御花园。
步辇停在外间,可坐辇要绕远道,不能抄御花园这条近路,于是晏珩将抬辇的中涓打发了。领着陈良、王忠,去小径踏雪去了。
昨夜刮了一夜的风,落了一夜的雪。御花园中白茫茫一片,入目之景只有银装素裹。湖边原有的翠竹,青枝承雪,万叶堆琼,早已弯下平日里挺直的了腰。
晏珩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现下风雪稍霁,四面安静,除了她们一行人靴踩径白的沙沙声,再无人音。
“殿下?”王忠疑惑,“您在做什么呢?这天寒地冻的,您一向惧冷,咱们还是快些去慈安殿请完安,回建章宫暖阁吧!”
“……”陈良对反应迟钝的王忠无话可说,但他不忘提醒晏珩,“殿下,天这么冷,郡主不会来这弹琴的。”
“我知道……”晏珩颔首。
重获新生,真如一场美梦。陆婉抚琴之景历历在目,那是前世她没有领略过的风情。而后,每次路过御花园,她都会下意识的停下来,仔细去捕捉弦乐之声。可惜,没能再赏清音。
晏珩在心中喟叹一声,抬脚在雪上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
不出意外的,慈安殿中刚起的刘太后没有唤她进去。
眼睛视物不清后,刘太后就开始拒绝见客,连皇帝与安乐长公主都不能入内殿。只召了陆婉,每日清晨来为她抄写《道德经》与《南华经》中的选句,趁着墨迹未干,焚了上达“天听”。
“慈安殿谢绝请见,还望太子殿下担待……”掌事太监赔笑道,“太后娘娘的旨意,奴才可不敢违背。”
“无妨。”晏珩温声道,“皇祖母身体最重要,太医既说了不能吹风见光,那孤就不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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