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九月气呼呼地回头,仰起脑袋。
越恒隔着一层纱与那双黑亮无比的眼睛对视,他弯起嘴角,“当我求你,不吃就是不给我面子!”
“哼。”盛九月转身。
“吃吧吃吧。”
修长好看的手指又戳人家肩膀。
盛九月又转了九十度。
“呵!”
“吃嘛吃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手指戳人家肩膀。
盛九月又又转了九十度。
“吃——”
手指跟话一起落下,越恒嘴里的慢慢吐出“吧”字。他又戳戳,软乎乎的。
盛九月的脸被戳出个窝窝,关键是那人竟然又戳了两下!
“混账!”
“啪!”
盛九月打掉他的手。
越恒皱眉,抓抓脸蛋,偷偷戳了戳自己的脸,没那么软。
“不好意思!”他喊道。
越恒今晚不知到了多少歉,他面色正经,严肃认真道:“真不是故意的!”
盛九月扶正自己的帽子,心道这也不知哪门哪派放出来的蠢东西,一身武艺不假,性子怎么如此可恶!不过少年初入江湖,单蠢了些尚且理解,看在他诚恳份上,倒不是不能原谅——
“实在是你太矮了嘛。”
“……”
盛九月面无表情,手伸向袖口。
不会原谅的,去死吧。
*
夜深,雨渐停。
山神庙内火苗跳动,火焰落在沉默的二人身上。
越恒给火上烤的馍片翻个面,抬眸,眸光中露出几分小心翼翼。
半个时辰前,同样的地点。
“对不起,你不矮,我矮,矮的是我。”越恒曲腿,给一动不动的粉衣人说。
“哦。”
“我错了,你别哭。”
“……”
“你还吃吗?”
“吃!”
想到那咬牙切齿的“吃”字,越恒拍了一下嘴,心道他这张嘴怎么没个把门的!
想到此,他连忙将串着膜片的签子双手捧给抱着手臂的粉衣人,低声嘱咐:“小心,烫。”
盛九月的余光从稻草下的包袱堆里收回来,看了眼烤得金黄酥脆的膜片,眼里闪过不久前见到的那只同样金黄,却能流油的酱鸡。
盛九月:“呵。”
越恒抬头,目露不解:“怎么了?”
“无事。”
盛九月吐出一口气,抬起面纱,吹开膜片上的热气,放入口中。
片刻后,越恒看看空空荡荡的牛皮纸。
“诶?我记得我切了三个馍,我还一口没吃呢。”
旁边,悄悄解开裙带的盛九月将挺直的腰缩回些许,然后缩回来——吃太多放不下去。
越恒以为自己想错了,随便拿了个馍啃。这馍一个拳头大,女孩能两个馍顶天了,还能吃三个?
肯定是他数错了!
吃完饭,越恒往火堆里添了些柴,两人一人靠西墙,一人靠东墙,铺了些稻草睡觉。
火光照在越恒侧脸,摇摇晃晃,他突然一笑,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越恒,你呢?”
“……”
对面粉衣人对着墙,许久未动,想是睡着了。
越恒想到她如今孤身一人,内心唏嘘,想着白鹿县人给了他不少盘缠,明天可分给她一半。
他闭上眼,慢慢沉睡。
月上梢头,篝火早已熄灭,东墙下盖着帷帽的人慢慢坐起。
山神庙外一片水光,映着满林清朗。
盛九月眨眼,取出一只檀香,慢慢点燃。他随即捂住口鼻。
檀香肆意,渐渐充满山神庙,又被风带向窗外。
原本自由鸣叫的秋虫陡然哑了嗓子,周遭一片静谧。山神像下,玉白色的蝎子放下螯,呼呼大睡。
盛九月一直等到檀香燃尽起身,虽知迷香效果,他仍放轻脚步,猫一般靠近越恒。
男人身量极高,才有资本说自己矮。盛九月想到此,眼里闪过一丝羞恼,他抽出匕首,低下身子。
沾着剧毒的匕首顺着男人轮廓俊美的脸庞划过,最后落在他紧实的胸脯。
盛九月的手指微微颤抖。
“杀了确实可惜,且留你一命——蠢东西,以后长长脑子。”
他脑海里闪过越恒单纯无害地笑,抿唇,“难得我心慈手软,以后切莫轻易信人。”
“今日,你只当破财免灾。”
说罢,盛九月抬起匕首,靠在腰侧,转身走向盖着包袱的稻草旁。只是他未见,身后的越恒脸上闪过几丝痛苦,有红色血丝慢慢在他颈间游走。
盛九月拉开包袱,看着成包的牛皮纸满意一笑,牛皮纸下还压着一荷包碎银子,这些盘缠足够他到下个城镇。
月光柔和,落在他身上,适逢一阵风赶着云遮住半片月,窗下也无水般的清辉。
只是云来得快去得快,月光重回大地,盛九月的笑僵在脸上。
高大的男人的影子被月光清楚地写在地面,覆盖住他全部身子。
盛九月眼神惊恐,想也不想转身,匕首冲出去。
“咔、啪。”
“砰!”
盛九月脸上惊恐还未散去,视角陡然旋转,他落在稻草中,背上一阵疼痛,黑发翻飞,遮脸的斗笠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啊——”
美人清俊精致的眼角覆上一层嫣红,晶莹的泪水成串掉落。
盛九月抬眸,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心跳瞬间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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