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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闻公主车仪入京当日,色胆包天的秦小公子因对公主出言不逊,被黑甲骑卫拖行游街至城楼,足足挂了一整晚,隔日才被放下来,抬回秦府日日以珍稀药材人参鸡汤吊着气。

可柳煦儿哪有那么金贵的命,她连参须都吃不起,吓得颤巍巍想跪,可她忘了久站腿麻,微曲的双膝不支力,导致柳煦儿惯性前倾,一下子扑向正前方。

周遭惊呼四起,然后逐渐回落,变得异常安静,死寂。

柳煦儿反应迟钝地仰起脸,发现她正扑在公主奢美华贵的裙裾之下,因为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而紧紧抱在她的小腿肚子上。

她的脑子空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全在重复‘公主所穿所用价值连城’、‘公主随便一件衣裳能抵她半辈子的全部开销’以及‘全部开销是多少’——

所以全部开销该是多少?

柳煦儿没想明白,双手如触电一般飞快弹开,手足无措欲哭无泪:“公、公主恕罪。”

安晟公主居高临下斜睨过来的那一眼,冻得她浑身颤得更加厉害。

周遭其他宫人皆已伏首,摒住呼吸,还有踩着点儿来给柳煦儿接班的宫女也缩在角落,生怕受她牵连,跟着倒霉。冲撞主子乃是大罪,莫说喜怒无常躁戾之极的安晟公主,换作别的主子也是要挨大板子的。

罚轻了,是菩萨保佑。罚重了,便是灭顶之灾。

“你每次见人都喜欢扑上来吗?”

柳煦儿小脸惨白,唇齿打颤,眼睫迟缓地扇了扇:“?”

不知从哪传来低低一声噗嗤,仿佛是个错觉,可周遭也没人敢看,只有安晟公主朝那个方向横去一眼。梅侍官掩唇,眼观鼻鼻观心,弯身来到公主身前替她抚平裙裾。

其实那身绸裙丝滑柔顺,根本不会起褶皱。安晟公主轻掸衣袂,深深睇给柳煦儿一眼:“本宫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回来再收拾你。”

开宴的时辰将至,作为接风宴的主人公,安晟公主理所当然是不能缺席的。

停在宫门前的凤辇久候多时,公主乘辇起驾之时,梅侍官顺势前倾低声附耳:“已经将寝殿衔合东西配殿的人都打发走了。”

安晟无声颌首,顺着设宴的常乐宫启程而去。

公主一走,前殿中殿里里外外的人都松了口气,该放值的放值,接班的照常接班,唯有柳煦儿像尊石像杵在原地,直至接替她的宫女推了推她。

“你可别在这儿跪了,这儿不是你跪的地方。”

柳煦儿想给她挪位置,那名宫女却怕公主回来遭牵连,使劲儿地催促她:“今夜宴席不知何时结束,公主回来肯定晚了。你得去寝殿跪,没听公主说要收拾你吗?”

柳煦儿的双肩渐渐垮下来,蔫嗒嗒爬起来去跪寝殿。

此时常乐宫中灯火璀璨,妙曼丝竹不绝入耳,席上众人觥筹交错,眼神交汇之间,不时耳语:“三日前秦家公子冒犯公主遭圣君痛斥,你知事后怎么着?”

“今日谏院上参一本,弹劾安晟公主于来京路途掳僧行乐,不敬佛门罔顾礼法,其行止不堪礼雅,属实不成体统,令人望然生畏。”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早前有传公主入京行程延误,便是因为途遇走僧一时兴起,赖在佛门不走了。这一误便是半月有余,有好事者将公主与少僧的香丰色故事描得有鼻有眼,曾在小范围内暗中流传。

“早闻安晟公主有姑射神容,然则骄奢淫逸,性情躁戾。倘若当真行止有缺,且不检点,实在有损……那位英名。”

说者鬓角微白,俱已上了年纪,谈及旧人旧事颇有共鸣,皱眉频频。反观坐在另一席的年轻官员神态放松,谈及这位公主时眉眼流露一丝□□与恣意:“相传安晟公主在旧京没有拘束,私下蓄养面首无数。秦小国舅平素放浪形骸,到底不过才十六,想来公主殿下见多识广,是看不下那等乳臭未干的小儿罢。”

同席另一人与他眉眼往来,心神领会:“看不上秦小国舅,难不成还能看得上你?”

“这可不好说,哈哈哈……”

砰地一声,笑声□□的两人受惊一弹,皱眉扭头,那桌正坐着面煞人冷的大理寺少卿。只见他面无表情扫来一眼,立时将两人忌惮的目光逼了回去。

老神在在的方寺正将歪倒的酒杯扶起来,重新给他把酒斟上:“肝火郁结易伤身,咱喝酒,莫动气。”

邢严仰头把酒干了,唯有同席的方寺正才能听见他嘴巴嚅动地低念着什么:

“一群嘴碎的狗东西。”

“……”

随着帝后相继入席,眼见就差安晟公主,门外有宫人来报:小秦妃到了。

自从三日前小秦妃大闹缀华宫被杨皇后禁足之后,帝后如有默契般达成共识,皇帝足足三日未去宝露宫,这事阖宫上下都知道。

有人说小秦妃恃宠而骄,今次碰上硬茬子,连皇上都不偏拨了,都在看她的笑话,盼着皇帝能够继续冷落,好分一薄恩宠予其他人。谁知三日后的接风宴,秦贵妃就替妹妹央来了解禁的好机会,让她在皇帝跟前露脸,定是为了挽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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