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机关落地之后,仍谨慎地监视了绳网上众人一会儿。
他很小心,似乎生怕“交流音乐家”是陷阱一样,离得远远的,不去接近它,只大声对绳网上的众人说:“从现在起,谁动一动,或者手里拿了东西,我就立刻朝谁射击!”
刚才那取出小刀后,又将其藏在手心里的船员,咽了一口口水。
在那人一眨不眨的盯视下,米莱狄都不能转头看一看动物园了。她无法亲手操纵机关,也看不见情况,甚至不知道那幼河马究竟有没有生出反应,除了焦心地等,竟没有一点别的办法。
“这还差不多。”见众人果然老实了,那人咕哝着说。他转头冲他不远处的同伙喊道:“麻醉气还没好吗?我这边的猪仔动静不小!”
“来了来了,”
那两个戴面罩的人抬着桶,一边往绳网走来,一边说:“你这儿的猪仔不少啊……你都把远弓枪都准备好了?破裂管呢?”
“身上呢,”那人拍了拍自己的腰间。
米莱狄恍然大悟。
破裂管顾名思义,一触及目标就会破裂,它本身对人体几乎没有伤害。但它具有这种特性,是为了方便人将各种液体、气体或毒素装入破裂管内,从远处控制目标没有比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猪仔们更好的目标了。
“怎么办?”有船员慌了,“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你们听我说,”刀明克沉声说,“破裂管飞过来的时候,我们争取把它全力打飞!”
“别开玩笑了,”另一人几乎要哭出来似的,“我连看都看不清楚……”
尽管明明没有起风,就在这时,米莱狄却忽然感觉到绳网在半空中微微一摇。
她一个激灵,迅速低头一看,心脏咚咚雀跃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
其他船员也感觉到了从桅杆传来的一阵阵摇晃,有人小声问道:“底下的那个黑影子是什么?”
是河马,米莱狄忍不住浮起了一个笑。它终于来了。
“你们别出声,把小刀给我,”她望着下方一次次朝桅杆扑去的影子,低声喊道:“或者给船长也行,我们两个很快就能先下去了!”
桅杆反复受到冲撞,绳网摇摆的幅度也越来越剧烈了,好像有一阵风正在不屈不挠地要把他们推倒,晃得人连心脏仿佛都要从口中滑出去。众人都知道紧要关头到了,千万不能吸引马戏团人员的注意力,各自咬紧牙关,抵抗着摇摇欲坠之感,扭过身子、扯着绳网,将小刀递了过来。
“拿到了,”路冉舟一亮手中小刀,轻声问道:“底下那个机关,是怎么回事?”
当幼河马来到桅杆下时,距离够近了,米莱狄能控制住它了。“它和交流音乐家用的是同种物料,我在交流音乐家身上做了点手脚,河马受物料微粒层面的纠缠特性所吸引,果然冲着它就跑过来了。如果河马也是一个音乐机关的话,就会开始复制音乐了,可它不是。它是一个模仿河马的机关,它的构筑模块决定了,它做不了别的什么,却能够像河马一样张嘴咬人或者说,咬桅杆。”
她见时机差不多,忙吩咐道:“船长,你开始割绳子吧!”
路冉舟首先下刀的地方,是连接着他与另一个船员的绳子。
米莱狄一见,登时松了口气。看来路冉舟不仅完全明白了她的意图,也预见到了即将发生的情况此刻他割的每一处,都是经过计算的。
她抬起头,远处那几人仍聚在一起,往破裂管里注入麻醉气她低下头,幼河马机关正一下一下地攻击着桅杆底部。
它的金属牙齿像小砍刀一样,啃噬木料时,在夜色中发出了闷闷的、却清楚的响声那几人很快就抬起了头,四下看了一圈。
“什么声音?”一个戴着面罩的人问道。
扛着远弓枪的男人转过身,目光落在绳网上,登时一愣。“怎么晃得这么厉害,也没风诶?桅杆底下那是什么?”
他反应倒快,一明白过来,立刻拔腿就朝绳网跑,一边跑一边喊道:“它要倒了!桅杆要倒了,你们快来帮忙!”
可是他已经晚了。
在“咯吱吱”一阵响声中,挂着米莱狄的这一片绳网与桅杆一起倒了下去她的面前迅速扑来了大地。
绳网一共系在四根桅杆上,其中靠近米莱狄的那一根在河马攻击之下,很快被咬断了一半。脚腕都断了一半,它哪里还能再站直身子,自然会连带着身上的绳网与人一起栽倒然而另外三根桅杆却仍然完好,会通过绷紧的绳网把它拽住,因此就算断了脚腕,它也只会朝外倾斜出一个角度而已,仍不足以让米莱狄与路冉舟安全地跳下去。
但路冉舟刚才下刀的地方很巧妙,正好割断了其余三根桅杆用来“拉”住受损桅杆的一部分绳子,这一下,直到绳网离地面仅剩两三米的时候,桅杆才停住倾倒之势那个扛着远弓枪的人一见不妙,立刻将枪口对准了米莱狄二人,喝道:“都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明明是马戏团的人,”路冉舟咕哝着说,“嘴里却没有一点新鲜话……一点也不娱乐。”
“还不快点去?”米莱狄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
“接着,”路冉舟叫了一声,对前方那只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睹,将小刀扔给了米莱狄。
米莱狄一把握住刀柄、路冉舟扑落地面,与那人蓦然打出一根长箭,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三件事。
长箭的寒光刺破夜空,带着锐利的空气撕裂之声,从路冉舟的后背上紧擦着划了过去他“咚”地落在地面上,一滚而重新跃起,仿佛是另一根长箭似的,笔直扑向了马戏团那人双脚落地时他还没忘了叫一句“好疼”。
他赤手空拳怎么放倒马戏团那人,米莱狄倒是不担心。
另外两个戴面罩的人发现不对、叫嚷着也向路冉舟冲上去的时候,她也迅速割断了自己身上的绳子落在地面上时,她被捆得肿胀麻木的腿脚受了震击,差点没站稳,别说,还真挺疼。
米莱狄冲向河马,弯腰在它身侧一拍,转头冲向另外三根桅杆。
如今她回到地面上,就看清楚了:这几根桅杆的根部都加装了“关节”,能容许它们在地面上起起落落想必附近有一个操纵装置,可以让众船员安稳地被重新放回地面上。
刀明克一见船长首先开战,吊在半空都急不可耐,一叠连声地催促道:“你快点啊,你不是一向挺利落的吗,快快,船长要撑不住了!”
“等你风干了我都能撑住!”不远处,路冉舟在百忙之中抽空骂道。
“别喊了,省点体力打架吧!”米莱狄喝道,一拳击在一个圆盘上。
除了损坏的那一根之外,其余三根桅杆果然开始朝地面降下去了跟它们竖立起来的速度相比,实在叫人急得出汗。
不等米莱狄够着绳网、割断绳子,从马戏团各处纷纷冲出来了一大片操着武器、呼喝连连的成员,目标正是同时与三个人缠斗的路冉舟。
“诶,我真要撑不住了,”路冉舟叫道,“还没好吗?”
“我给你派了一个帮手过去,”米莱狄抓住绳子开始割,同时高声喊道:“小心脚下!”
“怎么是脚……”
路冉舟话没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忙往旁边一扑。幼河马型机关从他身边蓦然冲了过去,一扭身、以坚硬的金属身体撞上一个男人的小腿骨它同时脑袋朝前一伸,就深深咬进了另一个人的大腿里。
惨叫声顿时击荡起了夜色。
自从初习“百鸟晨鸣术”以来,米莱狄如今对于同时操控多个机关已经得心应手、熟练自如了,何况只是一边操纵机关战斗,一边解救同伴?
她只是偶尔分出去几眼,就用幼河马替路冉舟连连挡下了数次攻击最先被她放到地面上的刀明克,更是如同饿了半天的猛虎,脚步咚咚作响地冲入了战团。
米莱狄将所有人都从绳网中放下来之后,她没有急着过去帮忙。
那只幼河马在战局中左冲右撞,破坏力惊人,一时间替夜城堡号船员们争取了不少喘息空间她趁此机会,找来了几把武器,又冲入了新奇动物园没过一会儿,从门口就一个接一个地走出来了四个动物机关。
当有两个马戏团成员发现这儿有一个落单的女人,朝她大步冲过来的时候,米莱狄甚至有几分想笑。
“现在,轮到夜城堡号为你们来一场表演了,”她望着迎面而来的两个马戏团成员,低低自言自语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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