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潜被押上来,直接跪地哭嚎,希望唤起崇祯的同情心。
沙河之战后,朝廷已经做出了初步处理。
山东巡按谢三宾被免职,纯粹受了无妄之灾。
至于吴襄、吴三桂父子……
朝廷没有任何表示。
因为这父子俩和当初的祖大寿一样,直接跑回了辽东,躲在了军营当中。
祖大寿的旧事让朝廷投鼠忌器,生怕再把吴氏父子逼反了。
而面对高起潜,崇祯其实已经起了杀心。
文官可以杀头,可朱大典已经自杀了;武将没有办法,容易逼反。
还有什么比家奴处理起来更容易的呢?
不过在处理高起潜之前,崇祯也好,朝臣也罢,都想要搞清楚,大明最精锐的关宁铁骑,究竟是如何败的。
“狗奴才,仔仔细细说了。但凡敢有一点隐瞒、谎言,便将你千刀万剐了。”
高起潜吓了一个哆嗦,吭吭哧哧地将交战经过一一说了,极尽详实。
在场文武一开始颇为紧张,同时做了许多预案。更有不少周延儒的门人和同党跃跃欲试,准备趁机反攻。
先前他们主抚,结果在政治上失去了先机,正惶惶不可终日呢。
没想到主战派出马,造成的后果更加严重。
这要是不抓住机会反攻倒算,那就不是文官了。
可君臣们听着高起潜的讲述,脸色渐渐精彩来。
不是高起潜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而是他居然没有栽赃嫁祸,推卸责任。
这还是宦官吗?
以大家对太监的了解,碰到这种情况,宦官肯定会告刁状,把责任都推卸到别人的头上,好以此保命。
结果呢,高起潜的讲述中,屡屡为朱大典开脱,即便是对金国奇、祖宽等人,亦是称颂惋惜。
即便是逃回辽东的吴氏父子,在他的口中也没有什么过错。
“陛下,叛军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歹毒的毒弹,一俟引发,弥漫数里。我军将士没有防备,许多人碰了毒烟,立时生不如死。此战,实非奴婢等贪生怕死、愚蠢无能之罪也。”
崇祯愣愣听着,反而更加难以接受了。
如果说这么大的失败都没有人犯错,那说明什么?
难道是天意如此?
可他作为天子,天意让他如此,那岂不是说明……
想到此处,崇祯不由得遍体生寒,身体再次摇摇欲坠。
“狗奴才,事到如今,还敢巧舌如簧?如非尔等玩忽职守,骄横愚鲁,焉有今日之厄?来人呀,将这个狗奴才押下去,仔细拷问。”
高起潜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
往常我们说谎瞒报,万事大吉。怎么今日我说了实话,反而死罪难逃了?
“陛下……陛下,奴婢冤枉啊!奴婢……”
大汉将军冲进来,将他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也让他的喊冤声音飘散在了这冷冰冰的宫殿之外。
龙椅上的那位帝王,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此时才略微有一些满足的神情。
诸般惨淡,非朕之过,皆汝等辜负圣恩也。
大殿内的群臣看到这一幕,不少人都心生悲凉。第一次发现,身上这件禽兽锦袍,似乎也不是那么的舒适啊!
崇祯坐的太高,也坐的太远,以至于满足之下,并不能看清重臣的反应。
现在的他,似乎又找到了英明神武傍身的感觉。
“诸位爱卿,山东百姓正受荼毒,日复一日,朕心难安,卿等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今日可有良言,挽救山东于水火之中?”
群臣的头更加低了。
崇祯等了个寂寞,心底暴怒,正欲开口,殿外闯入人来。
“陛下,山西急报。乱贼于昨日破黄榆关、井陉关,兵锋已至真定今正定、顺德今邢台城郊。此乃大名兵备道卢象升告急文书,祈求朝廷增兵,以免贼寇祸乱京畿。”
殿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傻眼了。
谁也不曾想到,原本就在山西势大难制的西北义军,竟然冲过了太行山,进入了京畿。
都打到真定、顺德了,京师还远吗?
崇祯面无血色,方才的一点点得意,在这样的危局下,全都变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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