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伯奇照例在太阳的尾巴扫过眼睛,才朦朦胧胧挣扎着扯着上下眼皮,勉强扒拉出一条缝隙,他看着在自己眼前像是个鸡毛掸子一般扫来扫去的母狼的尾巴,大大地长着嘴巴露出了几颗尖牙,小声地嗥叫了一声以引起自己母亲的注意。
在两狼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照例便是一场口水下的洗礼,狼群之间常常以嗥叫作为警告,可是除此之外几乎只剩下牙齿和爪子,族群之间异常排外,与此相对合在一处也是战无不胜,可是······
伯奇看着应该被称作母亲的四肢上的碗大的疤,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连带着耳朵尖上的一小撮白毛也像是冬天落在树丫上的细雪,他盯着那双看似毫无感情的金色竖瞳,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母狼的伤疤,呜咽了一声阻止了母狼伸出的前爪,甩着他因为炸毛显得有些蓬松的尾巴就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
伯奇轻巧地穿梭于悬崖壁石与荒木野草间,像一只灵巧的猫儿一般落在悬崖最下方的潺溪的巨岩上,抬着头朝着岩壁洞口的方向长啸了一声,像极了撒娇的孩子,但是不得不说,身为一个天生的狩猎者,他的母亲选的位置简直极佳——隐蔽性高,易守难攻,在伯奇的爪子还不够锋利的时候,那悬在半空的“空中楼阁”曾经无数次成为他的避风港,当然也包括当时母亲那尾因着情绪完全炸开的尾巴。
伯奇的眼中印着各色景物,脑中飞快地回想着自己在这里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虽然没有听众,但是他还是把这些默默地记在心中,只是脑中的记忆并没有影响他脚下的速度,在成为狼的这几个月中,他已然习惯这种一心二用的情况。
狼的敏锐视觉让他没有错过穿在泛黄草丛间的一抹白色,他慢了下来,放缓了脚步,卧伏在山坳处仔细观察着,正要飞扑过去却又被一道羽箭打断了动作,他偏过头看向站在高处山崖的那个人:
黑衣黑剑,手持一弯拉紧弦的长弓,发冠斜竖,长发在猎猎秋风中硬是添了一分邪魅来。
来人似乎草丛中那抹血色毫无兴趣,转手将长弓丢到身后弯着腰的一样一身灰衣的人伸着的手上,仰头看天,从伯奇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下巴。
拿着弓的那人转头将长弓背到身上,偏过头时正好瞄到伯奇那一从白毛,整个人仿佛传说中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变成石像的人一样呆立在原地,回过神时,他握着弓的手指微微颤抖,张着嘴巴却没有能成功发出声音“啊……啊……”
仰头看天的那个黑衣男子似乎也察觉了身后人的奇异之处,扭头看到了他带着颤抖朝着伯奇那边指去的手指,视线顺着那手指的方向也看到了伯奇那一身染着尘土的白毛,眼神整个木住,又在伯奇的疑问还没有来得及升起的时候,毫无罅隙地转变成一种如同冰封多年一朝解封、瞬间爆炸的狂喜。
唐伯奇在见到那个男子的时候狼的第六感就亮起了红灯,脑中回响着不知名的警告声——虽然之后他重新回想这一段的时候,才回过味来,当时的那道警告声似乎就是那道被处理过的系统电子音。
他浑身的寒毛倒竖,宛若无数根指明方向的指南针,他不自觉地顺应了本能,倒退了一步,直起四肢、弯曲脊背,像是一道被预设好轨迹的拱桥。
唐伯奇龇牙咧嘴露出尖牙,喉咙中不是漏出几声低吼,只是那声音在经过伯奇那尚显稚嫩的声带熏染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像是敬告,而是初生幼崽舔舐毛皮或者被人逗弄时发出的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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