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霍嘉澐坐在一侧的沙发上，顾自品茶。

“波罗的海那边的原油设备，调试都顺利吗？”不知为何，沉默了一会儿的霍嘉澐没有接着霍谦的话题往下说。

霍谦没想到自家侄子只关心自家生意。他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都顺利，毕竟是和国家石油合作的。他们对我们的船也很满意，还给我个一手消息。”

霍嘉澐依然带着看不出情绪的浅淡笑意，微微侧过头，像是在认真听霍谦的话：“嗯？”

霍谦故作高深地打了个手势，靠近过来几分。

“已经定下了……年底开始，政策上的扶持重点是新基建。”

“原来如此。”霍嘉澐淡淡答道，仿佛听见的并不是什么内幕消息，而是最平常不过的闲谈。

可说完这话的霍谦却愣了片刻，紧接着反应过来。

“瞧你谦叔这老糊涂的……都说了要重点新基建了，有色金属怎么还可能跌呢？！”霍谦一拍沙发，“过几天找个空，得跟老刘说一声这事儿。”

霍嘉澐微微笑了笑，面上似乎依然没有什么情绪。他俯身拿过空茶盅倒满递过去：“谦叔喝茶。”

霍谦接过喝了一口，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路似乎是跟着霍嘉澐有意无意的话，得出这个结论的。

见霍谦放下茶盅，霍嘉澐安静地戴上金丝眼镜，收拾好茶具走到桌前。

霍谦却越发觉得，明明霍嘉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却越发看不透他了。

他放下自己带来的航线审批文件，正要离去，却被身后的青年喊住了：“说起有色金属，可能要麻烦谦叔做一下这两家公司的尽调。”

霍谦接过纸，点了点头：“当然。”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霍嘉澐的私人MacBook上开着一个网站的直播，似乎已经播放了不少时长。

霍谦有些意外地愣了愣。

在他的印象中，霍嘉澐不是会关注直播的类型。

“前两天就听说了你让行研部做直播研究的事，现在底下都在传你怕是打算也要进军直播行业了，”霍谦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打趣道，“不会是看上哪个网红小主播了吧？”

霍嘉澐笑着摇了摇头，没接着这话题继续：“谦叔，我送您。”

霍谦知道自家侄子一向有自己的打算，这次大约也不外乎如是。

目送霍谦坐上电梯，霍嘉澐走回皮椅上坐下，看了一眼屏幕里的直播。

少年随机匹配的对决也已经结束。可不知为何，他依然没有下播，而是依然在不断地打乱、复原。

一个早上过去，少年的成绩已经稳定在了十秒内，偶尔甚至能突破到六秒七秒的速度。

可他依然在继续，尝试着突破自己的记录。

「天啊，是我看错了吗，一个早上到sub6了？？？」

「而且星星这魔方本来也拉胯」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我已经惊呆了」

「说真的，星星休息一下吧，不要这么拼」

「是的是的，最后几把我看得大气都不敢出，星在那边还原估计更累啊！」

「你们觉不觉得星崽后来几把拼得有点凶？感觉都有点不太高兴了」

「我去……是不是有人说了我们星星什么啊？」

青年意识到自己的耳麦里传来少年不易察觉的轻声喘息。

他交叉手指思考了一会儿。

最终，视线落在末尾的那句话上。

——

5秒87；

6秒68；

6秒02；

……

郁星晗一次又一次打乱手里的魔方，仿佛不知疲倦地不断复原，不断地想刷新自己的最好成绩，甚至因为太过用力弹飞了一块角块。

可不知道是因为廉价魔方太过粗糙的作工，还是因为早已经精疲力尽，少年始终无法再突破到更快的速度。

就在这时，他的直播被一个微信电话打断了。

——您的好友【yun】向您发起语音邀请。

电话必然会打断直播，郁星晗几乎是想也没想地挂断了电话。可当他刚回到直播间打算继续直播时，却发现对方紧接着又打来了第二个语音。

少年的呼吸微微一滞。

是有什么事么？

他思忖了一瞬，在直播间里打了一行文字：「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要先接个电话」

郁星晗回到微信界面上，看着灰黑色的通话页面，在下意识地犹豫后按下了通话按钮。

电话接通了。

少年觉得自己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口边却只余下浅浅的呼吸声。

但却是对方先开的口。

“怎么了？”

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安然的声音。

少年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知道对面的那人在看着直播，原本以为对方打来电话，大约只是为了劝他休息一会儿。

可没想到对方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少年用力地咬着唇，这次没有犹豫很久。

“我的排名……一下子掉到了40多。”少年轻声说道，像是在解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做得更好。”

他像是顿了一下，语气平静，却听得出话里的不确定。

“其实我还在想……是不是我的性格，也确实不适合这样的比赛。”

电话里安静了下来。

少年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默然地想——大概和一个陌生人说那么颓唐的话，还是不合适了吧？

大概，自己这样的性格的确是太不讨人喜欢了。

在沉默中，少年的睫羽轻轻抖动。他正想开口挂断电话，却听见对面的声音慢慢响起。

“你是我见过的，最适合这个比赛的选手。”沉沉的声音一字一顿说道，“没有看见你，是他们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