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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夜里,捉了最深沉的夜色披在了身上,娇美俊俏的脸染了病翳,只余一片比月辉还清冷的苍白。

无数次他反问自己——这难道就是我所期盼的一生襟抱的实现?

不多久,又发生了一件事。朝堂乃至整个天心国不知道哪儿开了口子,上下都流传着他们天人之姿各种优秀的小皇帝布衣之时差点被敌军掳去做营妓,幸得还是少年侠士的大将军搭救的故事。

这个故事有无数个版本传进了小皇帝的耳朵,原版还算最客气的。

每个版本里,自己无一例外都是那个受耻辱的丑角,大将军才是那个英雄。

——自己只有更难堪,没有最难堪。

现今的天心国原本有几个人知晓自己这段屈辱呢?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自然还有很多话想问,但不多的机会面对大将军时,小皇帝都选择一一咽了下去,只一脸正色说些辛苦之类的场面话。

他实在害怕撕破表面窥见他不能承受的任何一点真实。好像只要不去问,就永远不会失去。

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从前就算只是这些君臣间的场面话他也说得很是真心贴己,而今空洞木然地说出来,只余下一片结了霜的冷漠。

天心国连下了几个月的雨,雨水浸泡得宫墙褪了色,宫墙内的人同样麻木空洞,没有一丝生气。

……那些隐秘从泥腥里终于钻出了头。

分明不过几壶更漏断沉浮,却恍若隔了几世——

文官的加急奏折又到,内容照样是弹劾大将军。

……但他这次却是压不下了。

——大将军投敌、叛变倒戈,率兵攻天心城,攻城之际金光加身,飞升为武神。

喉咙生起一股熟稔的锈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的恶心感,一口鲜血不受控、噗地吐出来。

污了一身浅金朝服。

原来他真的叛变了,压下了那么多道奏折也没换回他的迷途知返,那些文官竟从来都不是陷害他!!!

叛变之人竟然还能飞升为武神?

天道多么不公!!!

满腔抱负又如何?异姓结拜又如何??

多么讽刺?!

关于友谊的真相在他眼皮底下一点点剥落,捣得粉碎的面具后竟然长着……这样一副不堪入目的面孔。

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当初就被掳去当营妓的那天就自我了结,从没有任何人搭救自己!!

这个世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嘲弄啊!!!

可能是感觉到自己一生即将结束,相识于微末的那些往事,从未呈现得如此细微而生动。

那些昨日相投的少年意气,仿佛是今天正在发生的事情,摆布着小皇帝弥留之际最后的心境和情绪,一点点耗尽他生命最后的养分。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光返照短暂清醒了过来,捏紧笔尖,以最后的意念留下了血书作为遗旨——

你为武神,我便要天心国世世代代不修武神庙,只奉文神!!!

……

谢君山原来知道只天心富裕,举国信奉文神,却是第一遭知道前因。

想来仙界知道这桩事的也少,不然那些齿间老味背后竟然藏着这新鲜的泼天狗血,大家又怎么舍得不给它热度上仙界娱乐八卦论坛?

谢君山思维向来发散,她发现了一个可能也算不上重要的点——

这段故事流传至今的版本都是天心皇室世代传下来的,只建立在小皇帝自己的心理过程中,主观色彩非常浓厚。

故事里极为重要的另一人,那个飞升为武神的大将军,却像是一个符号化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又经历了什么。

谢君山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在仙界本来就没什么人缘,也没什么社交机会。就算自己以前是武神,也不一定认识所司同职的其他所有武神。

就算认识所有人,她也不喜欢背后把所有人篩一遍,为了自己那点好奇心把可疑人选对号入座,再亲去求证一番。

这个故事里,谢君山可怜小皇帝,也可怜那个没有机会为自己自辩一句没有任何心理描述的大将军。

——她不讳言,自然也不在乎不重要的旁人怎么看待她。谢君山在乎的是,有没有真正把自己想法及时表达出来,及时沟通。

如果沟通了再被重要的人误解,她可能多少也会委屈。

——但也好过这种可能。

有些话藏着掖着,就生了龃龉。横亘成沧海磅礴,有心想越……却再也无法安然越过。

虽然结局也不见得好,可如果她是那个皇帝,应该甫一开始,就会问出自己心里所有疑问。

叹了口气,谢君山捂着心口暗道:“能拥有这么偏执的感情也是不易。如果这个小皇帝能把这份偏执只用在正事,用在家国建设上,该有多好?”

就算是开国皇帝,因为自己个人瞬间的爱恨,让所有后代都按自己想法来提前决定了信仰——

这个行为,谢君山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也很是偏执。

但说到底大将军负了小皇帝,谢君山联想起来自己那些不绝的噩梦。

……忍不住生了寒意。

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

毕竟已逝那么久之人,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多尊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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