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城。
作为显赫的百年仙门,云家如今颓势尽显。
老太爷尚且领五等爵、捐了个虚职的从六品官,但底下三个嫡子里,二郎早逝,大郎、三郎还算出息,只修为迟迟上不去,不得不领个可怜巴巴的三等爵位。
朝廷的爵位共有二十等,七等以上才算高爵,云家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自然打起了联姻的主意。
城中聂家泥腿子出身,近二十年来却是蒸蒸日上、英才辈出,前途大好。他们本看不上云家,却愿意为了一个约定、一样陪嫁的宝物,娶云家的痴傻女儿回去。
临近下聘,傻姑娘却丢了。云家苦恼万分,和聂家一合计:也好办,嫁妆不变,叫三小姐顶上便好。
聂家屋宅连绵、移步换景,处处富贵风流。后宅一片广阔荷塘,四季荷花不衰,秋风中仍亭亭玉立。
云三小姐正微笑着,细声细气地应答着未来的小姑——聂小姐,不时帮她添茶倒水、挑选点心,言辞之间还不着痕迹地多多夸奖。
聂小姐被她伺候得舒服,便笑道:“阿容,二哥就该娶你,谁要娶个傻子呀?”
云三小姐垂首,叹气道:“别这样说……二姐没了,我也很难过。”
“唉,你就是人好。”聂小姐恨铁不成钢地握着她的手,“那个傻子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丢了多少脸?她死在外头,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云三小姐仍垂着头,仿佛很难过。但阴影中,她的嘴唇却轻轻弯起,成为一个明明白白的笑容。
“——妹妹慎言!”
却听一声斥责。竹青长袍拂动,一名青年出现在长廊边。他年约二十,气质清爽,譬如松间流水,令人见而忘俗。
这位正是聂二公子,也是这场婚约中的男方。
他面带愠色:“云二小姐流落在外、不知吉凶,我们这般行事已是落了下乘,如何还能再口出恶语?”
云三小姐立即抬头,对二公子笑笑。她容貌随父,却和善可亲,笑起来时显得不安惶恐,令人怜惜。
“对不起,二公子,都是我在这里,才引出这话题……也许,是我不该抢了姐姐的婚约……”
聂小姐登时恼了,想也不想拉起她的手:“关你什么事?要我说,你家拿你顶上,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是委屈你了呢!”
她又对兄长抱怨:“我又没说错!二哥你不也不乐意娶个傻子?从前我就听见你跟七叔抱怨过。”
聂二公子一怔,那分愠怒顿时化为不自在:“那时不懂事……”
聂小姐却根本不听,只笑:“好啦二哥,你好事将近,就准许我高兴高兴么!”
聂二公子无言。
他确实曾不乐意娶个傻姑娘,但长大了又想,将她娶回来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不需要再在妻室上费心,还能专心修习书文。当带回来一个好看的娃娃似的……
可惜。
他心下再一叹,有些怅惘地想:总归是娶个正常人更好吧。
……
据说是个傻子的云二小姐,刚艰难地啃完干硬的饼。好歹是吃饱了。
要是她能知道聂家发生的对话,肯定会说,要不婚约给你们,财物还回来,咱们各不相干。大家族那堆弯弯绕绕,谁乐意掺和似的。
云乘月最后抿了一口水,暗自祈祷今晚别拉肚子。
不过,有个好消息。她不断从商匪身上偷取灵力,渐渐开始感到身体有了更多力气。仿佛身体里有棵树,正快速扎根、发芽、抽条、壮大。
如果能保持下去,多存点体力,之后她逃跑的希望也就更大。
云乘月稍微放心了一点,又寻思,能不能一口气把这些人的力量全部抽光?这样她就能大摇大摆直接走人,还可以报官抓他们。
可惜,没等她再多遐想一会儿,她就发现,她只能从每个人身上抽取一部分灵力,之后就无论如何拿不过来。
云乘月惆怅地捏捏指尖。如果这是她的金手指,她想和苍天许愿,让这个金手指变得更粗壮一点。
失望归失望,她还是非常努力地去抽取灵力,抽完这个就抽那个。
聚精会神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凄凄的残阳落了,清寒的弦月升起;山林瑟瑟,风声如无数断裂的瑶琴之音,更添一分鬼气。
四周黯淡,看上去像是逃跑的好时机……但云乘月随即摇头。不行,天色太晚,此处荒凉,她哪怕侥幸跑掉,可能也会葬身野兽腹中。何况,她的记忆里隐约有“妖兽”的说法,那就更危险了。
商匪们还围着之前落石的地方转来转去,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不断发出嘈杂的声响。
他们在说什么?云乘月竖起耳朵,听见了“风水”、“大墓”、“陪葬”、“无法断代”、“发了”……这些关键词。
怎么,他们在这山林里发现了古墓?
一个念头出现在云乘月脑海里: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这儿附近山缓水浅,就是有墓,也不可能是什么大墓。
咦……她什么时候会风水?
说不定是过去在哪儿无意看到的吧……云乘月摇头,摆脱这一缕疑惑。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突然,一阵狂喜的叫声打破沉闷。
“就是这里——下头就是地宫!是大墓,真是古代贵族留下的大墓啊!”
大墓?古代贵族?
云乘月想了想,立即站起来,往那头快步走去。
看管她的婆子在背后厉声喝道:“不许跑!”
“不是跑。”她说,“瞧,他们要下墓了,我们必定也要下去。”
毕竟,谁会放心让贵重的“货物”留在地面?与其被狼狈地扔下去,不如主动过去,也许还能争取一个相对有利的地位。
云乘月行动很利落,心中却颇为惆怅。如果可以选,吃过晚饭后,她真的只想散步、闲聊、看书,而不是跑来跑去地折腾。
假如成功地活着回去,以云二小姐的身世,应该能分到足够的财产吧……?找个繁华安稳的地方,当个快乐的有钱人,这不错。当然,作为交换,她一定会先帮这位可怜的小姐报仇,找出是谁害了她。
其实最好能穿回去……嗯,决定了,如果不太麻烦的话,还是努力找方法穿回去。
云乘月拍拍脸颊,阻止自己想得太美。还得先面临眼前的危机。
……
一切正如云乘月所想,商匪们打定了主意要所有人都下去。
她主动说下墓,引起了头领的怀疑。他性格狡猾,本能怀疑有诈,可转念一想:毫无修为的富贵娇花,聪明一些也正常,还怕她翻出什么花样不成?便同意了。
云乘月得了话,不再多说,安静地站在一旁。
这些人要下墓,应该要打盗洞吧?她暗中猜测。但周围没有像样的工具,这些人要怎么做?也用书文?怎么用?
她眼也不眨地观察着,不想错过任何有用的信息。
只见老葛用罗盘定位,两名商匪在他指向的地方撒下一圈粉末,圈出了一个圆形;更多的商匪点燃了防风的火把,并撒上另一种粉末。
寒月凄清,山里的风声与鬼魅、妖精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火焰照亮了商匪们发亮的、狼一般的眼睛。
个子略矮、满脸凶相的头领一步跨出,站在了圈好的盗洞旁。
他右手抽出长刀,刀身同时折射出月光、星光、火光,还有无数双凝视此处的眼睛。他挥刀对准盗洞中心,忽然大喝一声,刀尖也随之用力划出一横、一撇!
登时,比火焰更明亮的笔画,熊熊浮在了半空。
云乘月突然想起,头领的灵力她还没拿过。她略有振奋,趁机勾动指尖。非常顺利;一点凛然的灼烧之意出现在她指尖,同样没入她体内。
有用!
云乘月有些高兴,不断拿着灵力。一点一点又一点……
相对地,头领已经憋红了脸。
今天这书文怎么这么难写?头领难以置信,一咬牙,更加大了灵力外放。
他这头不断放,云乘月就在这头不断拿。非常完美。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